買給她的書上看到的一首小詩:如此良辰美景,如果沒有你,我將與誰共賞。
“什麼與誰共賞?你想起誰了?”
秦清歪著頭笑問。
“我在想,你這麼用心折這麼多飛機和星星,孤兒院的小朋友一定很喜歡你。”
他拿起一個彩色的星星把玩。在他面前的木桌上,是堆成小山一樣的紙飛機、紙青蛙以及各種稀奇古怪的紙玩具。
“我答應他們要折的,前兩天忙別的事就給忘了,反正你也不要我讀聖經,就陪我折幾個玩玩唄。”秦清把幾張帶著香味的紙推到唐一路面前。
照顧了他幾天,她對他已經逐漸熟悉,和他單獨待在一起時也不再拘謹。越相處就越覺得,眼前這個相貌堂堂的男人並沒有表面看上去那麼冷漠。他不常笑,但笑起來絕對是真心的。偶爾舉手投足間流露出一點傲氣,想必從前也是個極為講究的人。不知道是什麼讓他變得像現在這麼和風細雨。
反觀與他有著相同外貌的唐一霆,他對她有恩不錯,這並不影響她站在客觀的角度看他。這個人渾身散發著咄咄逼人的氣勢,經常哈哈大笑,但那是美國人身上特有的可樂一樣廉價的幽默。看似熱情好親近,實則在心裡拒人於千里之外。
在她思考的時候,唐一路折出一隻飛機,順手丟了出去。飛機飛得很遠,而且平穩,待它落下,他發出一聲歡呼,眉眼含笑。
秦清對他豎起拇指,正笑著,忽見一個紙飛機落在桌上,轉頭看去,唐一霆正步步走來,目光在他們之間換來換去。
唐一霆來就意味著她該走了。秦清收拾好桌子,起身對兩人道別。
“這些是你疊的?”唐一霆問。
“是。”秦清受寵若驚地點頭。
“手真巧。”他讚道。
秦清臉微紅,道了聲謝後匆匆離開。
“她很崇拜你,好像還有些喜歡。”唐一路望著秦清的背影說。
“我們有足夠讓女人動心的條件,這沒什麼可稀奇的。”唐一霆拉開椅子坐下。桌上有幾張遺漏的彩紙,他拿起一張看了看說:“你怎麼都不著急?不問問我她現在怎麼樣了?”
“你來不就是要告訴我這件事嗎?”
“我們真是心有靈犀。”唐一霆漫不經心地把紙對摺,說道,“這個世界上處處充滿危險,人心難測。我只不過給了那女人幾袋安非他命,她就對我唯命是從。”
“收買一個女人也需要你親自出馬?”
“呵呵,我承認,我去是想看一眼那個為你奮不顧身地殺人,又讓你著魔的小可憐。很不巧中途被她發現了,可惜那個叫貝莉的女人用一個小把戲就把她騙了過去。我想,她現在一定快瘋了。”
“你對她做了什麼?”
“別緊張,我不會傷害她,我只是讓那女人想辦法阻止她來德州,好讓你有足夠的時間把她忘掉。”
“那你恐怕要失望了,我絕對不可能忘記她。”
“就連信誓旦旦說要保護我們的媽媽,最終不也把你送走了麼。從來都沒有絕對的事情。”
“我對上帝發過誓……”
唐一路坐直了身子,以便讓胃有足夠的空間舒展。這是個比心臟還容易激動的器官,一旦遇到和她有關的事,就毫無理智地像是要在他身體裡自殺。
“小時候,我對任何屬於我的東西都有極其強烈的佔有慾,可能是因為有一個樣貌相同的兄弟的緣故,他們總會錯把我的東西拿給你。這一點直到我去了另一個家庭,直到成年都沒改變,反而越演越烈。我曾為此看過心理醫生,我也曾對他痛哭流涕,可惜……”
“這和你忘不了她有什麼必然的關係?”
說著這句話時,唐一霆疊好一隻精巧的飛機,把它對著遠方射出去。飛機一下隱沒在花叢中。
唐一路看著飛機落下的方向,不知是在欣賞花,還是在尋找那隻失蹤的紙飛機。
“就在幾個月前……”
就在幾個月前,他知道自己得了胃癌,他們走投無路之下,把所有財產交給一個僅見過幾次面的女人換來一張醫療福利卡。可是生活並不像小說那樣,當作家用一句“半年以後,他們從醫院回來,開始了新的生活”作為轉折,中間的種種瑣事就都可以忽略。
生活就是他們還要為日常的開銷發愁,那時他失去了大半的勞動力,日子過的捉襟見肘。她提出要出去工作,他怎麼都不同意。要是生活在中國古代,他就那書裡說的為了所謂氣節寧願餓死的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