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流出淚,她努力尋找話題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剛剛那是槍聲嗎?”她問。
“嗯。”他點頭,慢慢從口袋裡掏出一隻自動槍遞給她說,“前兩天弄的,你留著防身吧。”
她接過,並不驚訝,只是好奇這玩意兒怎麼使。
“先開啟保險,然後……”他微微挺起上身,胃部突然傳來一陣絞痛,激得他縮起身子,手握成拳抵住胃部,一聲不吭地忍著。
“是這樣嗎?”她試著撥開扳機上方的開關,轉頭問他,見他難受的樣子,一把扔掉手槍。“怎麼了,哪裡疼?”她蹲在他腿邊,捧住他的臉。
“沒事……”藉著她的手,他才能抬起頭看她,眼前一片模糊。“我只是有點頭暈。”他吸了口氣,想笑,卻引來一陣咳嗽,腥甜的味道溢位牙齒。
“你……你咳血了!”她驚恐地看著他殷紅的嘴唇。連她的手背上也沾著血星子。
他想安慰她,無奈一句話都講不出,感到腋下一股提升力,整個人被從沙發上背起。他知道是她,恍惚中還在想她怎麼會有這麼大的力氣。
被抬進車裡過了一會兒,他的視力漸漸恢復,還未及佯裝輕鬆地對她開個玩笑,車子便被髮動。他從未聽過一輛車有這麼尖銳的剎車聲,每拐一個彎都像被裝進箱子裡再被原地丟擲去。原本有些清明的頭腦也混沌了,勉強抬眼看她。劉海遮住她半張臉,他伸出手把劉海撩到耳後,露出她秀挺的鼻子。
她回給他一個略帶緊張卻異常堅定的微笑,隨即轉過頭,瞪大眼睛直視前方。
這個微笑,永刻在他心上。
車子直奔鎮上的醫院,她等不及找停車位,在路邊停下就把他扶進急診室。簡單地詢問了病情,他被推進化驗室做各種檢查。檢查結果出來,是胃出血,還有併發的發燒和貧血。幸好送來及時,沒有大礙。
“詳細的檢查結果要過兩天才能出來,到時我會打電話通知你們。最好先住院觀察一天,確定沒事就可以出院。”醫生交代了幾句,替他們關上病房的門。
她坐在病床邊緊張地觀察著他的面色。
“別這麼看著我。”他扯著嘴角說,“要被你看出個洞來了。”
她眨眨眼睛,眼淚就掉下來。“以後,別喝酒了,好不好。”她握住他的手,靠在唇邊。
“嗯……讓我考慮一下。”他抬起一根手指颳了刮她鼻尖的溼潤。
“好不好。”她又問了一遍。
“嗯……”他敷衍。
“好不好。”語氣一樣的溫柔,卻固執。
“……”
“……”
“好吧。”他懷疑他要是不答應,她會一直問到天亮。
得到他的保證,她終於露出笑臉,笑得越燦爛眼淚反而越發多了。
“我不喜歡醫院。”她埋怨道。
“我也不喜歡。”他閉上眼睛,他看不得她難過的樣子,更無法面對自己在她難過時的虛弱無力。
“以後我們再也不要來了。”她哭出來。
從流產開始,她就對來醫院有深深的不安,一走進這裡,籠罩四方的消毒水的味道就侵擾著她,讓她呼吸困難。
“好,再也不來了。”他喃喃說著,剋制不住疲憊,陷入昏睡。
夢裡是枝葉豐沛的核桃樹,還有羽扇豆的藍色花朵,微風拂面,細碎的光暈從樹葉的間隙裡落下,他抱著她,渾身是血。
驚醒的瞬間,他以為一切都完了。很久才清楚自己的所在,手邊是白可溫熱的臉頰。原來,只是一場噩夢。
噩夢……他拿著化驗結果走出醫院的時候也以為不過又是虛驚一場,用力敲打後腦想讓自己從夢裡醒過來,可清晰地直擊每一條神經末梢的疼痛毫不同情地逼迫他面對現實。
如果知道現實是這樣一場淒冷的夢,他寧願永不沉睡。
腳步虛浮地走在鋪滿鵝卵石的街道上,他不時回頭張望,不停地張望,他不知道自己在看什麼或是找什麼,只是控制不住。
他想知道,這一路,到底還能走多久!
殘陽的餘暉自遠處蜿蜒而出的公路上流瀉,溢滿天空的血色染紅白色的屋頂。那屋簷下,有她在等他。
他不知道是如何開的門,眼裡只有像受驚的兔子一樣豎起耳朵的白可,以及她跑過抱住自己的樣子。
“你今天怎麼回來這麼早?”她問
“想你了。”他說
她笑得靦腆,又問:“你的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