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代,上層人辦事都是講顏面的。 尤其是這些有底蘊的世家,他們最擅長包裝自己。 他們最忌憚的就是自己真實的目的被人揭穿。 這與古代社會的執行規則有關。 古代社會是以德治國。 皇帝原本與諸侯共天下,後來與世家共天下。 皇族和世家大族加起來,與廣大的黎民百姓比起來,依然是極少的那一部分。 那如何使絕大多數百姓乖乖聽話呢? 在宣傳層面,告訴百姓,我們都要守德,尊禮。 皇帝帶頭,世家大族跟上。 所以,貴族們做事,看起來總是那麼優雅。 吃人的時候,也會穿著得體,慢慢咀嚼。 那麼李倓幹了什麼? 李倓把崔家的臉皮直接撕開了。 人家是靠道德維持體面來在地方獲得輿論權的,現在把崔家最後的臉皮撕開,無疑是在告訴世人,以後崔家說的話不可信。 這是對崔家輿論權的挑戰。 崔晉自然是惱羞成怒,看李倓的眼神,恨不得生吞活剝。 李倓卻絲毫不給他說話的機會,繼續對崔晉進行輪番轟炸:“崔皓之死,你這個做父親難辭其咎!” “是你害死我兒……” “非也!若不是你崔晉貪得無厭,崔皓又怎會為了崔家賺更多錢去蘇州,若非你教子無方,崔皓又豈會心胸狹隘,聽人兩句不同說法,就氣絕而亡!若非你不辨是非,惡意慫恿,又怎麼會有河北、河南諸家聯名上表!” “建寧郡王,你……” 李倓的聲音更大,音量更高:“若非你!若非你崔晉野心膨脹,想借此機會攻訐太子,投靠新君,今日這朝堂上又豈會劍拔弩張!” “你無恥!你妄言……” “你崔晉,身為崔家族長,讀聖賢之書,理應上報君恩,下應萬民,卻因一己私利,顛倒黑白,欺上瞞下,害死自己的兒子,矇騙聖人,糊弄百官!你回答本王!像你這樣不忠不義,不為人父,不為人臣的老匹夫,算不算無恥!算不算國賊! 李倓的聲音迴響在這大殿,餘音繞樑。 周圍所有人都驚訝地看著李倓。 “我不為人父!我是國賊!我是……我……我……” 崔晉跪在那裡一動不動,他呆呆看著李倓。 然後,眼睛突然瞪大,一口血噴出來。 嘴巴張大,發出“咿咿呀呀”的聲音,隨後倒在地上,抽搐了幾下,就不動了。 只剩下瞪得大大的眼睛還盯著天花板。 所有人都看傻眼。 連李隆基都呆住了。 死了? 劉壁手指放在崔晉鼻孔前,隨即嚇得跳起來:“死了!” 短暫的死靜之後是一片譁然。 不僅僅蕭炅等人都懵了,連王鉷也懵了。 李林甫眼角也抽了幾下。 站在李倓後面的李亨用震驚的眼神盯著倒在地上的崔晉。 劉壁當場指責道:“建寧郡王!你敢在這朝堂上殺人!你置聖人於何在!” 李倓站在那裡不鹹不淡地說了一句:“所以小王才說,大理寺該換人了!劉少卿這種人蠢得讓人無法直視,如何為天子分憂!劉少卿是哪隻眼睛看見小王殺人了?” “眾目睽睽,崔晉就是被你逼死的!” “小王是如何逼死的崔晉?” “你對他進行了言語的侮辱,你……” “小王進來的時候,劉少卿也對小王進行了言語的侮辱,小王現在沒死,是不是怪小王不配合劉少卿?” “你這是胡攪蠻纏!” “崔晉汙衊小王是反賊,小王沒氣死,是不是要怪小王呢?” “這……” “諸位都看到了,我們在朝堂上理論,小王並未動一根手指,崔晉汙衊小王是反賊,小王認為他是反賊,他氣急攻心,大概是被小王說中,心中膽怯,不敢上對聖人,下應萬民,心中尚且殘存最後一絲良知,愧疚不忍,吐血而亡。” 不等眾人說話,李倓繼續說道:“不過話說回來,崔公之死,小王似也卻有責任,小王不敢把實話全盤托出,應該強忍著,應該顧全大局!” 說著說著,李倓竟露出了一絲愧疚之色,嘆了口氣說道:“人死不能復生,請右相責罰小王!” 殿內鴉雀無聲。 李倓這一系列的操作彷彿是在告訴在場這些人:看到了吧,崔皓當日就是這麼死的!你們說本王殺了崔皓?這算殺嗎? 與此同時,李倓再一次把局面的判斷扔給了李林甫。 他知道李隆基現在越來越不喜歡在公眾場合表態了,許多想法也都是透過李林甫去傳達。 所以把這個問題扔給李林甫是最合適的。 李林甫看了一眼蕭炅,蕭炅站出來問道:“建寧郡王,你剛才說崔家去蘇州找你,是因為紙張降價,崔家反對紙張降價,請問這件事,有何不對麼?” “蕭京兆可是京兆尹?” “你問這些話又是作甚,我問你,這件事有何不對?” “那小王問蕭京兆,長安現在一張紙是多少錢?” 蕭炅猶豫了一下,說道:“長安一張紙是二十文錢。” 李倓就不信,這件由自己親自主導的事,今日還能被這群傢伙給問倒了不成! 上一次他因江夏之亂回長安的時候,見李隆基,當時李俶也在場,一家人便談論到了紙張降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