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十八日,管城,大雨。 管城戰場叛軍主將能元皓站在雨中,他用堅定的目光注視著前面那只有不到兩丈的管城城牆。 安祿山給了能元皓一萬精銳,在攻打管城一個多月不下之後,能元皓開始在滎陽大肆抓取壯丁,並且展開軍事操練。 現在管城戰場的叛軍總兵力有八萬。 此時,這座城,裡裡外外被圍了三層。 密密麻麻的叛軍,就像在鋪天蓋地的蟻群,正在朝管城推進。 體格強壯的力士,在雨中用力敲打的戰鼓,戰鼓聲彷彿震得雨幕都要裂開。 一批批唐軍在雨水的沖刷下,整齊地上了城樓,他們安靜地注視著前方的叛軍。 每一個人都沉默著,連那些管城本地加入進來的新兵,也在這一個多月的戰爭中,被淬鍊出強大的意志力。 “王公!叛軍的主力發起了第十次攻城!”張有成急匆匆進來。 王忠嗣拍了拍張有成的肩膀,在戰爭開始之前,張有成是個胖子,現在的張有成已經瘦脫相。 每次看到王忠嗣,張有成都能看到希望。 他都會從焦慮中擺脫出來。 這一次也不例外。 但他的臉上依然有深深的疲憊。 戰爭將經歷盛世繁華的唐人折磨得不正常。 從張有成眼中可以讀到他的奢望:如果這一切只是一場夢,該多好。 周圍的人都沉默,只有雨的聲音和隱約傳來的叛軍的呼喊。 叛軍選擇在雨天攻城,表明叛軍主將的壓力也非常大,必然是洛陽方面給了死命令。 王忠嗣也知道,安祿山不可能再允許滎陽的中心地帶被他扼守住。 黃河漕運被元載的戰船卡住,滎陽戰場已經影響到洛陽的糧食排程。 “諸君,今日是決戰!”王忠嗣用堅定的目光看著在場所有人,“我與諸位同生死!” 眾人齊刷刷做叉手禮,大聲道:“願與王公同生死!” “為了大唐!” “為了大唐!” 言罷,王忠嗣帶上頭盔,拿起長槊,第一個走出去,後面眾人緊隨其後。 外面在下大雨,戰馬都安靜地站在雨中,等待他們。 街道上也站滿了披甲計程車兵,這些士兵有一部分是之前跟著李倓抵達江東的禁衛軍。 李倓帶了三千人走了,還剩下兩人禁衛軍。 他們每一個人身高超過一米八,全部著明光鎧,站在雨中,就像一尊尊鐵人。 王忠嗣騎上馬,對眾人說道:“今日,我們不守城了,出去與叛軍決一死戰,就我們禁衛軍!我王忠嗣,與你們同生共死!為了大唐!” 眾人高呼:“為了大唐!為了大唐!” 城頭的攻城開始了,像往常一樣,守城士兵頑強抵抗。 他們拿著斧頭,朝攻上來的叛軍的身上劈砍。 有人帶著傷,因為動作幅度大,震裂了傷口,卻渾然不顧。 有人已經只剩下一隻手,依然在反抗。 還有人被砍了好幾刀,死之前抱著叛軍一起跳下去,砸在幾顆腦袋旁邊,還沒有死透,在地上抽搐。 越來越多的叛軍,比之前任何一次都多,他們依附在城牆上,密密麻麻,源源不斷。 不多時,從城頭流下來的雨水已經變成了紅色。 城內的民眾,全部都自發地開始往四面城牆運輸軍需。 老人和孩童則待在家中,孩童蜷縮起來問老人:“大父,我們會死嗎?” 老人則回答道:“王將軍在這裡,我們不會死的。” 話音剛落,門口就有一隊鐵甲騎兵匆匆而過,後面則跟著全副武裝的重灌步兵。 明光鎧,這個世界最先進的鎧甲,大唐最精銳的部隊才有資格裝備。 禁衛軍無疑是有這個資格的。 有些人走到門口,看到了這些禁衛軍。 當王忠嗣抵達東城門的時候,叛軍已經連續不斷地在城頭廝殺,兩側的守軍則源源不斷地補充。 城下的守軍,為禁衛軍讓出了一條道路。 當他們看到王忠嗣的時候,不顧城頭的廝殺,有人開始大聲嘶吼:“王將軍!王將軍!我們沒有退!我們也要與叛軍血戰到底!” 王忠嗣只是朝周圍揮了揮手,眼角卻湧出熱淚。 他原本因罪在漢陽等死,是李倓冒著巨大的政治風險帶他去了江東。 將江東兵馬交給他,讓他重新回到了沙場。 枯涸的生命,再一次生長起來。 “開城門!”王忠嗣大喊了一聲,聲音被漫天的喊殺聲淹沒。 但他舉起長槊的姿勢,卻被城門開關處的人看到。 城門在這個時候緩緩開啟,露出了外面的人山人海。 叛軍絕對想不到,這個時候,東城的城門會被開啟。 當城門開啟的那一瞬間,王忠嗣的前鋒騎兵率先衝了出去。 一共三百鐵騎,每人皆身著明光鎧,手持長槊。 那一瞬間,就彷彿從城門口衝出一道鋒利的劍氣,切開了雨幕,朝前面的叛軍陣營衝殺過去。 要知道,叛軍攻城,絕不會用雲梯對著城門口那一帶架,而是兩側。 所以城門口一帶處於空白狀態。 而且叛軍士兵紛紛行動起來,不是列陣,這個時候是不可能人挨著人的,相互之間有一定的距離。 “是騎兵!” 有人突然大聲喊道。 “快列陣!快!” 聲音被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