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應該葬身火海的周治,此刻神色自若,步履穩健走出來。 身上衣著整潔,腳上皂靴亦是乾乾淨淨,半點汙穢不見。 他眼神溫和,謙卑有禮,對著王皇后拱手行禮。 王皇后見人是他,面色端著笑,“老三,你怎麼到這來了?” “方才,碰見找水的太監,問一句,就過來了。” 王皇后不疑他,淡淡說:“估計宮女偷懶,不小心碰了火燭,沒什麼事,回去吧。” 周治應下,轉身離開之際,回望身後一群人。 他抬眼瞥了人群最後面的謝芸一眼,正巧—— 謝芸也是抬眼盯著他,四目相對。 二人表情都是緊繃冷沉,眼裡滿是試探。 周治,你真是好算計吶! 謝芸心中冷笑。 剛才在院裡,她和清明弄出這麼大動靜,還放了火。 躺在床上的周治都毫無動靜,現在倒是衣冠楚楚佯裝“偶遇”? 這表明什麼!? 前世周治也是清醒的,只是將計將計拉她下水?! 還是蓄謀已久策劃!? 謝芸突然不知道該哭自己可憐,還是該笑自己愚蠢! 前世吃得苦受的罪!全是有人算計好的! 偏偏自己還閉著眼,大步大步往人家設好的坑裡跳! 想到這裡,謝芸唇角浮出一抹冷笑。 注意到謝芸的面色變化,周治不覺捏緊手,心中有種不好的預感。 因為火災問題,宴會不得已提前結束。 回去的路上,馬車搖搖晃晃,耳邊是嘎吱嘎吱的車軸聲。 “...大姐姐?” 謝清溫軟的聲音打斷正在發呆的謝芸。 “嗯?何事?” 謝芸看了她一眼,她的目光很冷很平淡,面上沒什麼表情。 謝清被這冷沉的目光盯著渾身發毛,笑得有些勉強,搖著頭說沒事。 她總覺哪裡不對勁,但說不上來。 車廂裡很安靜,兩人靜得只有呼吸聲。 望著腿邊矮腳小桌,角上是突翹的蓮花稜角。 謝芸撥著手腕上的銀鐲,嘴角微微翹一下。 側首盯著謝清,瑩潤的面龐,透著淡淡的光,細膩得脂粉都看不出來。 她啞聲道:“二妹妹,你面板真好。” 一聽這話,謝清偏頭看她,下意識摸著臉。 抿嘴笑了笑,輕聲說:“最近用了些芙蓉凝,摸著是嫩滑不少。” 注意到謝清手腕上手指粗的金鑲玉素圈,謝芸表情微微沉下來。 她母親常年臥病在床,連出門都做不到。 祖母趁機就把管家大權分給了二嬸,謝家丫鬟僕役上下都被她二嬸大換血。 那謝家名下的酒樓布莊典當行應該都是二嬸的人,不怪謝清這滿身奢貴珠嬌。 “芙蓉凝...二兩可值十兩銀錢。” 謝芸低低呢喃一句,她作為謝家嫡長女,一月的月錢才十五兩。 馬車蕩一下,就穩穩停下來。 謝清整理堆在一起的裙襬,坐直背脊,衝著謝芸笑笑,“大姐姐,你先?” “你先吧。”謝芸看著自己髒兮兮的衣裙,面露羞澀。 蠢貨! 待會看祖母怎麼收拾你! 謝清在心中冷嘲,勾著腰站起來,剛抬腳走一步—— 裙襬忽然沉一下,驚得謝清猛一回頭。 只看見謝芸雙手搭在膝上,茫然地看她,“二妹妹,怎麼了?” “...沒事。” 謝清以為是自己多慮的,剛把車簾掀開,還沒抬腳出去。 整個人倏地往旁邊一摔,腳下沒踩穩,直愣愣的摔在小桌上。 “啊——” 聽見謝清的痛叫聲,謝芸斂去眼中笑意,趕緊把人扶起來。 謝清剛抬頭,就感覺眉骨上有東西順著臉滑下來。 “……二妹妹,你的額頭....” 謝芸瞪大眼,表情驚愕又震驚,指著謝清額頭的手指都在發顫。 “我額頭怎麼了?” 謝清抖著手去摸眉骨處,觸及一片溫熱溼濡,放下一看,全是血。 “啊!我的額頭!” 一見到血,謝清淒厲的慘叫起來。 外面丫鬟聽見慘叫,趕緊撩起簾子,就看見謝清左眉上一塊銅錢大的血窟窿。 幾個丫鬟手忙腳亂的把謝清扶下去,小廝管家都扯著嗓子喊快去請大夫! 外面兵荒馬亂,就跟一鍋亂粥似的。 在馬車上靜坐好半晌,謝芸才看見兩個小廝抬著凳子招呼她下去。 望著輝煌大氣的謝家大門,謝芸盯著門匾看半晌,眼前一陣恍惚,忽然就笑了。 謝家百年名門世家,前世短短三十栽,她眼看著謝家平地高樓起,輾轉又萬劫不復,可謂是跌宕起伏,精彩至極! 她微微嘆了口氣,整理汙穢骯髒的裙襬,嘴角扯一抹笑出來。 “大姑娘,老夫人讓你去一趟靜安堂。” 院裡一個冷厲的聲音響起,隨後,一個身穿暗紅長褂的老嬤嬤冷臉走出來。 注意到謝芸身上狼狽,表情更加不虞,低聲斥責:“大姑娘真是冥頑不靈,死性不改。”本小章還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精彩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