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城後,夏末的雨就下個不停。
烏瓦淋漓,關門合窗,站在城牆上俯瞰城外,處處都是籠罩著蕭條殘缺冷意。
蕭珩一進城,就攔了巫溪梅縣令,直接把自己的人都塞進縣裡,總而言之,整個巫溪縣上下,任何風吹草動他都知曉。
謝芸百無聊賴的接著廊簷滴落的雨水,半靠在窗戶上,大半個時辰後,浮生抖了抖傘上的雨水,直接越窗進來。
“這裡到處都是蕭珩的耳目,差點進不來。”浮生攏了攏沾水的衣裳,皺眉問:“有什麼急事?如此著急都要喚我來?”
“興順四年,蕭家為何滿門白喪?”謝芸說,“鎮南王的腿又為何斷了?還有蕭珩為何性格暴戾?”
“功高蓋主。”浮生說,“鎮南王蕭家,滿門忠烈,獨留二子,一傷一瘋。”
“這世上沒有功高蓋主的說法。”謝芸皙白的臉上沒有絲毫笑意,她說:“只有無能宵小之輩,才會揣測那些忠烈將臣,不過自古就是名將功成萬骨枯。”
浮生看著她,問:“你不會是想要蕭家.....蕭家手上的兵力吧?”
“不至於。”謝芸轉眸,“蕭家大傷元氣,蕭珩在南部胡作非為,皇帝都不動作,估計也是覺得蕭家兄弟沒什麼威脅。”
“整個南部稅收、近十萬將士,還不足以構成威脅?”
“鎮南王本就有這些權利,再者說,蕭澤雙腿殘廢,毫無威脅,蕭珩又是如此瘋癲,手上能有多少心腹?”
“還有,從這到京都,足足兩千多里大路,即便是有什麼風吹草動,等蕭珩領著人打過去,這一路上有多少人攔著?”
謝芸冷笑,“我手上東西不夠,你們就是再指望我,也是無用之地。”
浮生沉默半晌,說:“你想要什麼?”
“前朝重金奢靡,你們澹臺一族幾百年基業,就算改朝換代,那些真金白銀也不會消散。”
謝芸盯著浮生的眼睛,“有錢能使鬼推磨,就算我手上有了南部稅收的三成,但遠遠不夠,你覺得我要什麼?”
浮生後背泛起一股涼意,他問:“你不會想要整個蕭家吧。”
“這裡離皇城足足兩千多里路,一個蕭家沒了,你說皇帝是如何想法?”謝芸說道。
“.....不行!”浮生一口否決,他拭著額角不存在的冷汗,說:“蕭澤雖然傷了腿,可沒傷了腦袋,再者說,蕭珩這邊就是頗為難纏的主,你這是把我們都投到烈火之上!”
謝芸笑出聲,她壓低聲音:“一朝天子一朝臣,你們澹臺一族不早就埋在烈火中嗎?如今亂世將起,真是你們一族籌謀時刻,你不覺得蕭家就是一塊肥肉嗎?”
“你可真是........”浮生盯著謝芸毫無波瀾的眼眸,忽地笑起來,他說:“你真是夠狠啊,十幾年了,蕭家這塊難啃的骨頭,周家都不敢下嘴,你上來就要人家身家。”
“狠毒嗎?”謝芸扶了扶鬢上步搖,“只是索求一些身外之物而已,何談狠毒?再者說,我一個弱女子能做什麼?這都是周、蕭兩黨鬥爭造成的,與我何干?”
說罷,她伸出手,感受空中溼潤,半晌才說:“下雨最好了,什麼罪惡都能洗刷乾淨。”
浮生看著謝芸人畜無害、嬌病孱弱的模樣,下意識摸了把後背,一手黏膩的冷汗。
蕭珩知道浮生找來時,已經是傍晚時分,天又開始下雨,他無比煩躁。
封狼提了幾壇烈酒,說:“主子上好的女兒紅,喝點好歇息。”
蕭珩躺在橫榻上,眯著眼看了封狼一眼,翻過身,嘟嘟囔囔說:“酒放那吧,我歇會。”
封狼放下罈子,欲言又止,剛要出去時,還是忍不住說:“主,那私牢裡的人,還留活口嗎?”
“殺了吧。”蕭珩又翻一個身,“橫豎都問不出有用的東西,留著也是晦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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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呦!哪來的酒味,燻死了!”
清明一進院子就聞到一股刺鼻的酒味,隱隱約約間,還有一股血腥味,還沒進門,就被裡面的走出來的平兒推出去。
“屋裡來客。”平兒壓低聲音,拉著清明往外走。
等著外面腳步聲徹底沒了後,蕭珩躺在美人榻上,手裡還提著血淋淋的小鹿。
謝芸知道他喝醉了,特意燒了水,煮了一壺濃茶,說:“殿下找我何事?”
蕭珩沒出聲。
屋裡濃茶的雅香如催眠曲一般,飄飄蕩蕩,吸入鼻腔中,讓人有種醉生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