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一副要打要殺的模樣,今日就這副病態?”
蕭珩打量著準備啟程的謝芸,見她病懨懨由著丫鬟扶著,臉上的笑越笑越滲人,“周治那邊怎麼說?”
封狼搖搖頭,“那邊看得緊,靠不進去。”
“不急,那人就是扮豬吃虎,他不會放任謝芸這個香餑餑跑掉的。”
蕭珩習慣性摸向傷口,“還別說,昨夜的藥好使,這傷都不覺得疼了。”
封狼看向樓下,皺眉說:“主子,你瞧,謝家幾個女娘,就那個二姑娘看著健朗些。”
“狡猾得很。”蕭珩冷笑,拇指微扣,“障眼法,和她大哥一個德行。”
謝芸扶著清明的手上馬,冷漠的往樓上看,電光火石間,對上蕭珩一雙戲謔的眼。
進了馬車後,清明壓低聲音,“姑娘,方才我見三殿下也在樓上。”
謝芸嘴角壓不住的譏諷,“他在又如何,有了蕭珩的字據,糧財皆在我手,此番南下,定能自保!”
不急.....時候未到。
不消幾日,一行人隨著唐莽走進深山密林。
烈日灼空,眾人一路抱怨一路前行,經過一大片村野時,有人發現一口老井,井邊還搭了小棚子,裡面掛了幾個葫蘆瓢。
為了裝病,謝芸忍著燥熱,沒下馬車,清明把帕子沾水遞給她擦身體。
“姑娘,若真是熱得難受,就脫了這外袍吧。”
謝芸搖頭,“做戲就要做到底,不然讓人如何信。”
平兒搖著扇子,說:“三姑娘那邊也是整日不下馬車,”
懶散休閒,百無聊賴,阡陌遠處稀稀拉拉走來一行人。
這些人衣衫襤褸,面黃肌瘦,從頭到腳都是窮酸落魄的氣息。
但其中兩個小男孩都被抱在懷裡,一行人都擠在小棚子打水喝。
謝芸隔著簾子,注意到人群后面,跟著一個沒穿鞋的小姑娘,烈日灼灼。
她怯生生站在棚子邊,看著眾人都喝上水了,才慢慢靠近水井,小心翼翼的舀了小勺,也是小心翼翼喝著。
“風箏你還沒喝好啊,趕緊過來哄哄弟弟!”一個女人抱著哭鬧不止的小男孩,衝著小姑娘吼起來。
“哎....這就來。”
小姑娘猛灌一大口水,急急忙忙跑過去接過女人手裡的小男孩。
大人圍成一堆,就著黑乎乎的麵餅子大口吃起來,小姑娘哄著小男孩,眼巴巴的望著大人。
這時,候在馬車附近的唐莽冷切一聲,“帶把的是個寶,沒把的是根草。”
謝芸掀開簾子,饒有興趣的看著他,問:“為什麼這麼說?”
唐莽笑了笑說:“縣主不食人間疾苦,這女娃就跟小玩意似的,不值錢。”
“從前,我見那些人家只有賣女賣媳的,沒見過誰家賣兒子的。”
謝芸認可他的話,畢竟府裡都是丫鬟多小廝少。
“可你是男兒身,按理說,是不大可能說這話的。”
謝芸看了小姑娘一眼,又說:“她身上衣料還算乾淨,衣服鞋子也是整齊的,想來她家境還算過得去,只是對比家中男兒,差了些。”
唐莽笑了笑,側首,一瞬不瞬看著謝芸,說:“我家是賣了四個姐姐才把我養大的。”
“想想真是可悲,我四姐姐被拉出去那天,她才八歲,連口飽餐都沒吃上。”
唐莽喉間滑動,像是陷入痛苦回憶中,許久,才說:“不值錢,都是不值錢的賤命。”
眼見兩人陷入沉默,這時,平兒提著涼飲走來。
“姑娘,問了,是前面巫溪縣逃出的難民。”
“讓下面人提高警惕。”
謝芸熱得難受,伸展四肢,乾脆躺在馬車裡,打個哈欠,說:“昨夜一宿沒睡,我睡會,你和清明盯著點。”
平兒繼續搖著扇子,謝芸摸著腰間玉牌,想著唐莽今日說的話。
馬不停蹄,行軍迅速,一行人連著難民在天黑之前,抵達巫溪縣。直到縣城,謝芸才懂唐莽說的那句不值錢的玩意。
民生凋敝,哀鴻遍野,餓殍遍地,屍橫遍野。
腐爛的臭味混著腥重的血味充斥著鼻腔,幼兒的低聲哀嚎夾著的母親絕望的嗚咽,一路都是橫屍臭味,讓準備進城的眾人心口緊繃。
“生了,是個女娃!”一個老婆子高喊一聲。
緊著就是一個病弱低音,“掐死吧,我身上一點奶都沒有,活不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