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冕翻查案本的手驟然停下,堂中陷入死一般寂靜。 良久,於道梅那蒼老的聲音從一旁傳來:“你可知你在說什麼?可知將會發生什麼?” 男子的額頭緊扣衙門冰涼的地面,聲音緩慢卻毫不遲疑:“我知道,我殺了人,殺人償命。” “你說萬福樓的夢蝶為你所殺,你為何要殺她?” “她勾引我,還勾引其他男人,我一怒之下失手將她掐死,然後從樓上扔了下去,她死有餘辜。” “你……”於道梅嘆著氣,又問了一遍,“你可想清楚了,人,真的是你殺死的?” “是!夢蝶是我殺的,與其他人無關,我願意接受任何懲罰。” 秦冕放下手裡的案本,踱步到他面前,想要尋找他的視線,他把頭埋得更深了。 “你說夢蝶為你所殺,那你說說看,你殺她那晚,她穿了什麼顏色的衣服?” 男子陷入短暫沉默,不停在腦海中思考答案,最後說道:“我當時由於過度恐慌,忘了她穿了什麼。” “好,既然你不記得她穿什麼,你總該記得那晚你們進了哪間房,喝了什麼酒吧?” 秦冕的問題再次讓他陷入沉默,魁梧的身軀此刻縮成一團,像極了一個擔驚受怕的怪物,等候神明的發落。 他感覺秦大人又朝自己走進一步,然後蹲下身,他的聲音細如雨絲,打在他猝不及防的心口:“我不知道你出於何種原因要替人頂罪,但是我希望你知道,只要兇手活在這個世上,就會有更多人遭遇不幸。” “不,我是兇手,人是我殺的!” 男子忽然抬起頭,滿眼通紅,青筋暴起,露出窮兇極惡的表情,看著他這幅斬釘截鐵一心尋死的樣子,秦冕內心的挫敗感油然而生! “秦大人,算了……”於道梅話中有話道,“這種事確實挺讓人無奈的,但也無計可施啊,還是……趕緊把張大人給放了吧。” 只是來了一個冒名頂罪的,他連案情都道不清豈能輕易放了張瀟?何況冒死頂罪這種齷齪的事都能做得出來,這種人倘若放任不管,受害之人將會越來越多! 而僅僅只是一瞬的無奈從秦冕的眼中一閃而過,靜候在身邊的寧憶便提劍而來,語氣中帶著他一貫的堅定不移:“秦大人,現在去萬福樓還來得及。” 兩人的默契在於道梅眼中卻是一種災難,年邁的腳步在原地哆嗦,他只想在衙門安度晚年,等到迫不得已的時候再告老還鄉,誰知上頭派來這麼個天生反骨的小縣令,恐怕他告老還鄉的時日要拉進了。 原本應該歌舞昇平的萬福樓今日卻大門緊閉,兩人在屋外敲了半天門也無人應答,就在他們決定前去萬府一探究竟的時候,緊閉的大門緩緩開啟一條縫,從裡露出一雙賊眉鼠眼瞎轉悠,看到來者是縣令大人,他嚇得趕緊關上門。 見萬福樓尚有人在,秦冕耐著性子繼續敲門,還好言相勸:“我都看到你了,還躲什麼?出來吧。”寧憶拍拍他:“麻煩秦大人讓一下。”秦冕後退一步的同時提醒道:“你輕一點,別傷……” 他話沒說完,門已經被寧憶一腳踹開,攔門的小二四仰八叉躺在地上,兩隻鼻孔往外淌著血,嘴裡還發出陣陣悲鳴。 秦冕一臉遺憾的望著地上的小二說:“你看你,好好開門不就沒事了?摔疼了沒有?能不能說話?” 小二捂著鼻子點點頭,眼神飄忽不定,一看就是極度心虛造成的極度緊張,為了緩解他的壓力秦冕儘量用平緩的語氣問他:“今日為何關門?” “我也不知道啊,萬老闆突然說不開門,咱們就不開門了唄,我一個看門的,我哪知道?” “在此之前,有沒有一些特殊的客人來過這裡?” “什麼是特殊的客人?沒手還是沒腳?”他語氣中帶著些許調侃,冷不防就被寧憶用劍鞘頂住額頭,他居高臨下的俯視著小二冷冷說道:“好好說話,否則我讓你‘沒命’。” “是是是……大人饒命大人饒命……”他翻了個身跪在地上,拼命解釋,“萬福樓死了人,這幾天幾乎就沒什麼客人來了,萬老闆見生意不好,決定關門幾天,重新整頓一下也是必然啊,各位大人如此這般興師問罪,草民實在無能為力了呀。” 看他這幅德行其實也挺可憐的,秦冕朝四周望了一下,問道:“這裡除了你,還有別人嗎?” “就留了我一人看門。” “我問你,夢蝶出事那晚,你在店裡嗎?” 小二想也沒想連連擺手:“我不在我不在,那天我正好家中有事……” 劍鞘再一次打上了他的手,與此同時寧憶鋒芒的眼神朝他襲來:“想想清楚,真的不在嗎?” “我可不敢騙你們啊!” “行了,既然如此也沒什麼好問的。”秦冕失望的站起身,面向寧憶說道,“咱們去萬府看看。” 沒等兩人離開萬福樓,載著於道梅的馬車急速停下,老人家用最快的速度從車上走下,每一寸皺紋裡都刻著慌張。 “秦大人,別查了,趕緊跟老夫回衙門!” “出什麼事了?” “審官院來人了,要我們立刻放人,還叫你停止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