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雨從傍晚一直下到深夜,雨水打在芭蕉葉上的聲音格外明顯,尚在屋子裡看書的秦冕此時睡意全無,他抬頭望著空落落的床鋪出神,不知道寧憶有沒有找到歲歲,那丫頭若是因為張瀟而遭遇不測,他的餘生恐怕也會難安。 而在此之前他早就已經確定,他的餘生註定要在難安中度過……如今不過就是多一條人命罷了。 他總是在不安中尋找逃離的出口,這次也一樣,他緩緩拿出一張白紙,在紙上寫了五個字——願歲歲平安。後又將紙放在燭臺上點燃,他看著白紙黑字慢慢燃成灰燼,想著兒時也是看著父親如此排憂解難,不知道當時的父親有沒有找到逃離的出口,此刻的他確實心情舒暢多了。 既然睡不著倒不如去外面賞一會兒雨,當他起身來到屋外,沿著迴廊緩緩踱步,忽然聽到屋外隱約傳來叩門聲,聲音不大很有節奏。他起初誤以為是門被風吹動的聲響,又留心聽了幾遍,才確定有人在敲門,還是一扇偏門,誰會在下雨的夜晚突然到訪衙門? 他幾乎沒有猶豫便去開了門,門外的人似乎早就猜到開門的人會是他,所以才會選擇扣響離三省堂最近的那扇門。 “秦大人,抱歉這麼晚來打擾你……” 雨中的江柔心有波瀾,為了不讓秦冕看出她的無奈與迫切她只能努力剋制著那顆狂跳不已的心,隨後才想起他沒撐傘,便把傘遞了過去。他一把抓住傘,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手,她立刻將手收回,一抹羞澀悄然爬上臉頰。 秦冕見她退去一步,竟伸手將她拉回傘下,用一種不會讓她覺得為難的輕鬆的語氣說:“進來吧,你回自己家害羞什麼?” 許是出於緊張,她還是沒動,站在原地道出來意:“我在父親留下的書信裡發現一封沒有署名的信,裡面竟然是林家……” “進來說。” 沒等她說完他一把將她拉回廊下,她迫於自己的身份沒有繼續往前走,秦冕見她不動再次示意她不必介意,況且現在外面風大雨大,不適合說事。 她想也是,站在這裡說如此重要之事確實有點隨意,便跟著他匆匆來到書房,那裡是她父親曾經用過的書房,裡面的格局與先前一模一樣。秦冕看出她臉上細微的驚訝表情解釋道:“我這人懶,搬來以後就沒動過,江姑娘隨意一點無妨。” 她放下戒心微微點頭,慌忙整理了一下淋溼的衣袖後拿出一封信,為剋制些許激動的內心故意壓低聲音說道:“就是這封信,請秦大人過目。” 他的目光從她羞澀的眉間移到信上,並按照她的意思將信取出,在展開信紙的瞬間有種異樣的思緒傳入他的意識,即使他已經做好充足的準備,可還是在展開信紙的時候陷入無限的深淵…… 準確的說那不應該算一封信,因為那上面沒有收信人,也無落款,只有一個個塵封的名字赫然寫在紙上。 前前後後約摸有幾十個名字,為首的正是公主府滅門案的重要人物——林士卿,接著是他的妻兒家眷。那些名字彷彿魔咒一般鑽入秦冕的眼中,他們都曾是活生生的人,在他心中那樣鮮活的存在著,然而事實卻是他們早已經成為了塵土中的一堆白骨!他彷彿與世隔絕一般望著那些人的名字出神,江柔似乎察覺到了他的異樣,連著叫了他好幾聲,他才漸漸緩過神來。 “秦大人、秦大人……” 他揉揉雙眼,假裝不經意的回道:“有點困了,抱歉。” “秦大人若是累了我便先行告辭,這封信留在秦大人這裡。” “不用。”當他再次抬起頭,臉上重新浮起江柔熟悉的笑容,“你冒雨前來,我豈能怠慢?趁現在雨還沒停,我們先捋一捋案子,這封信你是何時、又是在哪找到的?” 江柔望著名單說道:“在父親遺留下來的信件中,其實很多與公務有關的信件都已經被查封了,只有一些無關緊要的私人物件還留著。今日我心血來潮,隨意翻看起來才發現原來父親手中還留有如此重要的資訊。”她指著名單上被單獨圈起的名字說下去,“秦大人你看,所有人當中只有‘林挽星’這個名字被圈了起來,我數了下,這裡面一共寫有三十五個名字,但是下面寫的斬首人數卻為三十四,會不會這個叫林挽星的人逃過一劫活了下來?而我父親正是因為得知林家尚有人還活著,在尋找林挽星的時候遭遇了不測?當然這只是我的猜測……” 江柔毫不保留的說著自己的想法,抬起頭卻看到秦大人一言不發的盯著名單出神,她試探性的說了聲:“秦大人,如果你認為還有其他可能,咱們可以以後再查。” 他看上去似乎遊離在事態之外,實則清清楚楚一字一句聽著她的話,並非常肯定了她的猜測:“江姑娘說的不無道理,從這張紙的新舊程度來看,江大人應該是近日才收到的斬首人員名單,因此紙張才儲存的如此平整,並無褪色的痕跡。” “我一直在想,為何只有林挽星會免於斬首?因為從名字的順序來看,他應該是林士卿的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