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午夜。 大雪紛飛,京城已經有數十年沒有遇到過這樣的雪天了。 地上的積雪太厚,已有半個車輪那麼深,馬車越走越艱難,馬兒凍的瑟瑟發抖,馬蹄踩進雪中,在被凍的邦硬的土地上打滑。 馬伕見路越來越難行,馬兒也慢慢走不動了,無奈的低聲說:“碧水,你看馬兒都打滑好幾次了,若是再這樣下去,怕是有翻車的危險,要不你去勸勸殿下,走路回王府吧。” 碧水凍的牙齒都在打顫,不停的搓著手哈氣取暖,聽到這話,想也不想的回答:“這麼大的雪,離柒王府還早呢,要是走回去,怕是要走半個多時辰,萬一把殿下凍壞了怎麼辦?” “我也怕殿下凍著啊,可你看這馬兒……”車伕滿臉愁容的說:“它快走不動了,一會兒若是停在路中間,這麼大的雪天只能活生生凍死。” 碧水內心糾結了許久,一匹馬對柒王府來說沒什麼,只是一會兒車停下,褚師潼還得下去走著,萬一馬兒直接摔了,褚師潼在車廂裡也很危險。 思來想去,碧水決定先跟褚師潼說一聲。 “殿下。” 她偷偷掀起一角車簾。 車廂裡只亮著一盞燭臺,燈光昏暗。 褚師潼的身影埋沒在角落裡,看不清楚臉。 “殿下,馬兒好像走不動了,您看咱們是走回柒王府還是派人回去牽其他馬車過來?” 碧水等了許久,未曾等到褚師潼的回答。 當她以為褚師潼是睡著了的時候,褚師潼的聲音緩緩從車廂的角落流傳出來。 低沉,沙啞,好似噩夢驚醒之後的乾澀。 “走吧。” 碧水愣了愣,感覺褚師潼從公主府出來之後就很不對勁,但她也想不出來是哪裡不對勁。 “是。” 馬車停下,褚師潼和碧水下了車。 這次出來本來就沒帶其他人,車伕要留下安置馬車,只有碧水跟著褚師潼一起回去。 車伕跟褚師潼請了罪,雖然是大雪和馬兒的問題,不過這輛馬車的馬一直是他養著的。 褚師潼搖了搖頭,沒跟他計較,轉身沉默的走進了雪夜裡。 …… 雪很大,走的碧水鞋襪都溼了,腳凍的快沒知覺了。 雪落在油紙傘上,碧水提著燈籠,走一會兒還要甩甩傘上的雪。 如此寒冷的夜裡,街上的人寥寥無幾。 碧水一聲不吭,若是平時,她多半也要嘮叨幾句。 可不知為何,她只覺得現在褚師潼似乎心情很壓抑,褚師潼不說話,她也不敢說話。 兩人就這般沉默的走著。 寒風呼嘯,褚師潼斗篷下的那層薄衣簡直跟沒穿一樣,完全沒有任何防禦效果,冷風入侵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膚,骨頭凝冰膚結霜,僅剩心臟還留有幾分餘溫的跳動著。 碧水雖然穿了個棉衣,但耳朵和鼻子也凍的通紅。 走著走著。 褚師潼忽然停下腳步。 碧水也趕緊停下。 “怎麼了殿下?” 褚師潼轉眸望向她,傘下的陰影是燈籠裡蠟燭的死角,褚師潼那雙淺如琉璃的眸子彷彿夜色中流光溢彩的寶石。 “碧水,在你心裡最重要的事是什麼?” 碧水道:“自然是伺候殿下呀。” 褚師潼聽到這個回答,整愣了一瞬,隨後問:“為什麼?難道最重要的自由嗎?” 碧水作為一個侍女,一般夢想都該是恢復自由之身然後成親生子。 這似乎才是如今的普通女子的歸宿。 碧水卻說:“不是呀,奴婢覺得伺候殿下是最重要的,自由什麼的……奴婢沒想過,就算有一日殿下放奴婢離開,奴婢也不知道去哪裡。” “是誰教你伺候我是最重要的?” 褚師潼認為,碧水的思想一定也是像自己想奪嫡那樣被人強加進生命裡的。 “沒有誰教奴婢呀。”碧水神色迷茫,道:“殿下是奴婢最重要的人了,所以伺候殿下也是最重要的事。” 褚師潼沉默片刻,心情有些沉重的問:“若是有朝一日,你被視為最重要的人,也就是我,賣給了一個男子為妻,他與你無任何感情,且對你很不好,每次醉酒都會打你,你嫁給他後活的生不如死,那時候你是否會恨我,是否會後悔曾真心把我視為最重要的人?” 碧水認真的思考了一下,臉上的表情也越來越難過,彷彿身臨其境似的。 褚師潼垂眸,覺得問這個問題實在是太蠢了。 無論是誰,都會恨吧。 她無聲的嘆息,欲不聽回答繼續走時,碧水突然說。 “如果是殿下的話,奴婢應該不會恨殿下,也不會後悔。” 褚師潼腳步頓住,心臟彷彿都停了一拍。 她不敢相信的去看碧水臉上的表情,碧水是如此的認真。 那種目光,像是經歷了上一世的苦難般,在生不如死後認真決定出來的原諒。 彷彿這一眼,這一句。 都來自前世那個被她誤會慘了的碧水。 褚師潼覺得自己都要窒息了。本小章還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精彩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