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話音未落,一隻酒杯已“啪”得一聲砸在了他的面前。
武元爽一抬頭,就對上了
楊氏毫不掩飾怒火的眼睛。
他猛地一驚。
屋中炭火正旺,暖氣和酒意讓人有些昏昏然。
可在意識到他說了什麼醉話之後,武元爽突然泛起了一陣冷意。
但想到武媚娘確實還需要有他們這些兄弟幫扶,做不得孤家寡人,武元爽又和其餘眾兄弟一併強撐著臉面說道:“武氏家族也有榮耀在身,不是光靠著婦人光耀門楣的!”
這話說得是挺心虛的,畢竟就連加封武德功臣,都好像是陛下為給妹妹抬升地位而折騰出來的。
可話既已說出,便沒有將其撤回來的道理。
大不了就是真將楊氏又得罪了一次。
反正……這等家族內部的矛盾難道會被攤牌到明面上嗎?
武媚娘那皇后的位置都還沒坐多久呢,總不會做這麼傻的事情。總得要點臉面的。
但讓這四兄弟沒想到的是,她還真就有這麼“傻”。
自她成為皇后之後,楊夫人便因皇后生母的身份,被冊封為代國夫人。
且不說其在外命婦之中的地位卓著,便是再要進宮來見女兒,也比此前容易了數倍。
所以這出夜宴之中遭到的奚落之言,就被楊夫人以最快的速度告知到了武媚孃的面前。
沒人知道這對母女之間究竟談論了些什麼,只知道,當楊夫人帶著尤未散去的慍怒離開後,皇后所住的延嘉殿主殿中燈火亮了一整夜。
到了第二日臨近中午的時候,方才見皇后殿下用些飯食。
傍晚李治聞訊趕來,就見武媚娘尤在伏案奮筆疾書。“媚娘?”
她聞聲抬頭,神情中有幾分憔悴,但眸光炯然,似是下定了什麼決心。
在見到是李治親至的時候,又倏爾和緩了幾分神情,“陛下怎麼親自過來了?”
李治輕嘆,“宮中有事發生,難道我會一點都沒聽聞嗎?”
他隨即在武媚孃的身邊坐下,見她袖邊還蹭上了些墨跡,不似平日裡諸事齊整,不由更覺感慨。
“阿菟也說,你自代國夫人入宮後便未曾休息,連三個孩子都先讓宮人帶著了。弘兒與阿菟都聰慧,卻也會在心中擔憂的。”
他順手將案上的紙張拿到手中,便見到了其上最醒目的《外戚訓》三個字。
李治眸光一閃。
這幾個字,可不像是昨日才開始寫的。
倒是最新的兩頁上,墨跡都還未曾乾透。
那新舊對比的鮮明讓人不難猜到,她應當是在早前就已有了書寫這訓誡之言的念頭。
但不知是出於何種想法,並沒有繼續寫下去。
可因為某個原因,將她繼續寫成此書的念頭給徹底引爆了。
想想這兩日間的情況,大概也只有楊氏入宮一事了。
但還沒等李治看清上頭具體寫了些什麼,就忽見武媚娘俯身行了一個重禮。
一個更應當在正式場合出現的參拜禮節。
雖已隱約猜到媚娘要做何事,還是做一件對他而言的好事,李治依然一驚,“媚娘這是作甚!”
武媚娘咬了咬牙,沉聲說道:“陛下容稟——”
“我自忝居後位便心中憂慮,唯恐外戚勢力為禍,再為陛下增添麻煩。那幾位兄長是何種品性,我年幼之時已有了定論。”
“若只因家父為李唐太原起兵功臣,我今位居皇后,便貿然令其青雲直上,實屬惡事。”
“我本欲用《外戚誡》作為規章,框定其言行,以防其做出令武氏蒙羞之事,令先父在九泉之下不安,哪知道……”
她面頰有一瞬的緊繃,無奈之意展露無疑,“就是這想要共聚天倫的想法,讓此規章暫未完成,以至於這些無能之人張牙舞爪,驕狂得厲害。”
“陛下,”她仰頭看來,目光中實有確鑿的苦痛,“昨夜之事,我也不瞞著您。”
她緊跟著便將母親楊氏與武元爽等人的對話一字一句地說出,不太意外地看到李治的臉色黑沉了些。
李治心中暗罵,好一群不知所謂的玩意!
以李治看來,要是拿武元爽等人的驕狂做派去跟長孫無忌比較,都得是對長孫無忌的侮辱。
現在連長孫無忌都得暫時偃旗息鼓,這群人憑什麼有膽子自視甚高,真覺得自己是個玩意了?
若是面前有一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