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寶珠和爸媽一起去公社買東西,忙了一年,春節這幾天就得享受享受。 從小年到除夕當天,公社這邊有一條街,是社員們自發形成的大集,大家可以在這裡交換東西,包括用錢換,這是公社默許的。 但是,用來交換的東西不能太離譜兒,主要就是自家自留地裡種的東西,曬的乾菜、幹棗,或者自己做的一些食物,還有的人把自己捨不得吃的公雞拿出來賣,攢錢給孩子娶媳婦,主打一個互通有無。 這個集市存在的時間很長,來趕集的人大多數都能說上幾句話兒,就算不認識,看著也臉熟。 還有一年到頭見不了幾次面的近親遠親,在這個集市上也能提前碰面。有的人甚至會約好,年初幾去拜年,家裡記得留人。 寶珠三個從頭逛到尾,買了一些乾菜、幹棗,吃了一些東西當午餐,又去供銷社買了幾個水果罐頭,才步行回家。 “等我攢夠了錢票,我就買輛腳踏車。”寶珠說道。 雖然路不好走,但也就是下雨和下雪的時候艱難點,其他時間還能將就著騎。 “你攢票就行了,爸媽這兒有錢。”方學禮說道。 他們兩口子沒啥花銷,每年分的錢都能攢下一大半,雖然不多,但是十多年了,幾百塊還是有的,買輛腳踏車足夠了。 就是工業票或者腳踏車票不好弄。別說他們老農民了,聽說城裡人也不好弄呢。 剛回到家放下東西,寶珠家裡就迎來了一位訪客。大白天門沒閂,他直接就進來了。 “牛蛋?有事兒啊?”寶珠問道。 剛自己推門進來順手把門給插上的牛蛋站直身體,滿臉威嚴,發出了一個疑問:“嗯?” 寶珠立刻端正態度:“牛蛋叔,您有事?” 這位是二蛋他哥,對於輩分的看重比二蛋有過之而無不及。寶珠懷疑,二蛋的做派完全就是跟他學的。 牛蛋咳咳兩聲,清了清嗓子,說道:“我找二哥說點事兒,你去玩兒吧。” 寶珠抽了抽嘴角,您還記得自己11歲嗎?我去哪兒玩?我玩兒什麼啊? 而且,這聲音,就是那天那位嘴替啊!真看不出來,嚴肅板正的牛蛋,還是位毒舌呢! 方學禮和張文娟在屋裡看著他倆交鋒,心裡也笑得厲害,但是沒有表現出來。牛蛋特別要面子,得給孩子留著。 牛蛋揹著小手,邁著四平八穩的步子進了屋。 寶珠就跟在他身後。心裡笑得打跌。 張文娟先抓了一把自制的紅薯幹給他,牛蛋也沒假客氣:“謝謝二嫂。” 他把紅薯幹裝進口袋,回家和二蛋分享。 然後跟方學禮說:“二哥,方家老屋又出事了,今天早上,方修文一大早就喊了王大夫,到中午的時候又去生產隊借了牛車,拉著方明月和田婆子去公社醫院了,有人靠近看了看,說是倆人都高燒不退,燒的臉通紅。我就是來跟你們說一聲。” 方學禮鄭重道謝:“我知道了,謝謝你,牛蛋。” 寶珠:“……” 這對話快要笑死她了。 牛蛋是方學禮的耳報神,上次田婆子拉著方明月去醫院的時候,他上學去了。要是他在家,也不用寶珠攔住二蛋問了,他肯定會主動來報告。 他知道方學禮和老屋不合,所以從他奶奶那兒聽到什麼訊息,都會來給方學禮報信兒,以報答方學禮對他的“救命之恩”。 牛蛋同志有個不為人知的弱點,他肢體不協調。農村孩子,爬個樹、翻個牆、從房頂上跳下來都稀鬆平常,跟天賦技能差不多,偏偏牛蛋一個也不會,跑的不如別人快,跳的不如別人遠。 他知道自己的短板,所以這些事情他基本上也不幹。但是孩子的天性是愛玩,他難免也有控制不住自己的時候。 三年前的冬天,下了一場大雪。村邊的河溝子結了厚厚的冰,牛蛋的堂兄弟們大晚上悄悄跑出來去河溝子裡溜冰。河溝子很深,從岸上通到冰面上,是一個斜坡,大家從斜坡上直接滑下去,在冰面上玩兒了好大一會兒,就連牛蛋都玩的高興極了。 可是,準備爬上去回家的時候,出了意外。堂兄弟們都爬上去了,肢體不協調的牛蛋卻始終爬不上去。每回爬到一半就禿嚕下去了。 幾個堂兄弟從上面拉、從下面推,愣是沒把他弄上去。 大家都害怕了。本來大晚上出來玩兒,就是偷偷跑出來的,現在牛蛋上不來,勢必然得回家去喊大人來幫忙,等待他們的,可能是老爸的竹筍炒肉,或者是老媽用鉗子般的大手擰大腿根兒的嫩肉。 不管哪個,都不好受啊。 大堂哥愁的直薅頭髮,最終還是拿出了哥哥的款兒:“等著,我回去叫人。大不了回家挨頓打。” 他走了,背影無端透著一股子蕭索。留在原地等待的孩子們也都默不作聲。甚至開始捂屁股。 牛蛋恨不得拿雪把自己埋了。 結果大堂哥走到村頭,碰上了方學禮。那時候方立夏在議親,他在方學武家裡商量事兒,回家就晚了點。本小章還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精彩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