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記得當年草上飛,鐵衣著盡著僧衣。 ——黃巢 ...... ...... [Part①·如夢令] 山鎮火塘的祭祀場裡圍起一排排矮凳,武修文神志恍惚步履蹣跚,一瘸一拐的走到血玉菩薩觀音石像面前,已經是一副死相。 佛雕師死後,這[功德箱·Merit Box]的魂威神力也漸漸失效,他的肚腹原本有一處貫穿傷,土地爺略施小計,將這血肉瘡疤變成了巖片。 可是現在巖片漸漸崩壞毀滅,他的肚子就開始往外流血,不一會就看見爛掉的肚腸拱出來,腦袋上裂口也是如此—— ——修文清楚,他好像活不成了。 劇烈的痛苦讓他難以思考,聰明崽的腦袋瓜也不聰明,不好用了。僅僅靠著求生意志來到血玉觀音菩薩面前,他要拿到一點仙蜜糖來救自己——這七八百步的距離決定了他的生與死。 起初武修文離開草場,從佛雕師身邊逃走時,他就立刻後悔——為什麼要把身上最後一點仙蜜送給那些甕壇裡失了四肢的苦命人呢? 他不理解,不明白自己的選擇,或許是當時發了瘋。 這麼點仁慈,這麼點善心,就要把他送進地府,把他踢進生不如死的泥潭裡,走這條遠路,繞黑風鎮一大圈才能苟全性命。 往人彘的壇罐裡潑點仙蜜有什麼用呢?這些傢伙哪怕好受一些,舒服一點,那也是徒勞無功,活不出什麼滋味,不如早點死去。 武修文啊武修文,你怎麼能犯這種錯? 進了城鎮中心以後,他就更後悔,這腸穿肚爛的痛苦好比萬蟲鑽心,顱腦開裂傳來的陣陣暈眩感讓這痛苦超級加倍,他連路都走不穩,東西也看不清,臉上的血越擦越多。 到了火塘,他卻沒有這個心思,沒有這個精力來後悔了。這層層疊疊的矮凳成了一道又一道難關。 他感覺眼皮打架,天與地都黑了下來,身體也冰冷,手腳都麻木。 心裡只剩下一個念頭—— ——師父,師父... 我猜對了麼?師父? 我做對了嗎? 我和趙家兄弟的債兩清了麼?我還欠他們什麼嗎? 武成章要殺關香香,我來銷這賬,還欠她什麼嗎? “媽媽...” 人死之前,都會因為本能去呼喚一個名字,一個代稱。 絕大多數客死異鄉的,在戰爭中身負重傷瀕死的。 在夥伴的懷抱裡,在醫生的照顧下,最終出現失血黑視的時候,這些遊子會呼喚父親母親。 武修文自小就被遺棄,說得好聽叫寄養,說得難聽就是家裡養不活了,要送到富貴人家去做下人當奴隸,從小就培養服務意識,長大以後也不會背叛主人。 他來到血玉觀音菩薩面前,就看見慈悲佛母的法寶祥雲,看見金紅二色的偉大身光,於是不由自主的喊著媽媽。 他已經沒有力量爬上臺座,走不到紅石佛雕的水渠旁取蜜。 而且還有兩個攔路虎在守著仙蜜—— ——那是兩個人彘瓦罐,是佛雕師聯合宗族司祭製作的罈子鬼。 就見到佛像左右有兩個形制奇特的黃符罐子,天師敕令符和求雨八卦印寫在四張黃帛上,蓋住這壇口和壇身。 上一回武修文來取蜜,也要司祭長老幫忙支走這兩個罈子鬼。 壇中小人的來歷,便是佛雕師從鎮子裡撿來的棄子,在這種靈壓環境下,孕婦很容易沾染維塔烙印,肚裡的孩子偶有早產畸形,長大了也不是什麼健康好命——就送到佛雕師這裡做壇中神仙。 這些畸形兒養到三四歲,就要泡進壇中,和仙蜜一起長大,去山林飲毒水吹毒風——如果沒有死,到了十七八歲,它們會變成佛雕師忠心耿耿的鬼兵,只聽佛雕師和司祭長老的命令。 此時此刻,這兩個罈子鬼從大瓦罐中探出腦袋,露出慘白的臉色,頭頂玄色瓜皮帽子,兩頰有紅豔豔的胭脂團,壇身鑽出來強壯有力的四肢,好奇的看了看地上狼狽爬行的武修文。 二鬼見到武修文靠近,立刻撕下壇身布帛,取來天師敕令符,這布帛離開罈子馬上硬化成形,變成一把明黃色的大刀。 武修文仰起頭,什麼也看不見,就從一片黑灰霧氣中見著兩道土黃色的靈能潮汐,心裡明白——這是罈子鬼提著刀,來取他首級了。 他心裡知道,想要從血玉觀音菩薩這裡討到仙蜜,就躲不過這一劫一難,他的生命到頭了。 “媽媽...媽媽...疼...我疼...” 武修文虛弱無力的哀叫著,捂著肚腹,只想把爛腸塞回去,趴在地上好似一條蠕蟲,是瀕死的螻蟻。 他還記得自己與趙劍雄說過什麼—— ——仙人鬥法,他根本就沒資格參與,仙人呼吸,他們就會疼,仙人一揮手,他們就會死。 可是修文自己嘴裡講出來的話,他卻沒有聽沒有做,沒有繼續忍耐。 靈覺靈視之中,只見這兩道明黃色的真元靈能猛地落下!這章沒有結束,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