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是1670年的五月中下旬了,廣州的天氣已經有些轉熱,雙方尋了後院一處榕樹下的蔭涼所在,搬了一張茶几和幾色瓜果上來,便入座了。
瓜果是風乾後的果子,多產自海外,歷經長途海運而來,成本相當不低,都是臺灣銀行總經理邵曙光平日裡消閒吃的零食,可見其人日常用度之奢靡。不過這也沒什麼了,誰讓臺灣銀行如今就是個下金蛋的母雞呢,公司現金流充足,每年給股東大筆分紅,事業蒸蒸日上,自然沒人嘰嘰歪歪多嘴。
“現在雲貴一帶到底是個什麼情況?”雙方在榕樹下甫一落座,邵曙光便急不可耐地開啟了話匣子,向郝尚久詢問道。畢竟,人家惠國公雖然割據一方,但好歹也算是南明體制內的,對一些訊息和內情的瞭解,遠不是東岸人能比的。因此,東岸人找他們瞭解訊息,那可算是找對人了,比自己瞎捉摸、瞎推演靠譜——說句開玩笑的話,以南明朝廷那不靠譜的德行,很多事情是你能推演出來的麼,人家經常不按牌理出牌的好麼!
實話實說,雲貴的戰局對東岸人來說確實也是非常重要的。對於一貫秉持著大陸平衡政策的他們來說,這是制定政策、發放援助的重要參考依據。打個比方,如果這時吳三桂已經打到昆明附近了,那麼無論南明朝廷各部有沒有資金支付軍援物資的款項,這個時候也必須先賒賬了,讓他們先救命再說;順便的話,東岸人也要制定計劃,比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攻佔廣州及附近州縣,並將其搬空的計劃,當然這都是最後的選擇了,不得已而為之。
而如果吳三桂的進攻勢頭被阻住,頓兵於貴州的話,那麼東岸人就不至於這麼火燒火燎地援助南明瞭。大可以慢慢坐下來談,向他們敲詐點經濟上的好處的嘛。
所以說,一切判斷的依據都是局勢的發展,而這些除了靠東岸人從遠道而來的行商那裡打探(行商的訊息多有誇大不實之處,只能作為參考)之外,最好的辦法自然還是向李成棟打聽。而作為李某人心腹部將的南明新泰侯郝尚久,對此自然是知之甚詳,故邵曙光剛才才有此問。
郝尚久聞言先是下意識地看了看周圍,見近處已無任何閒雜人等之後,才微微搖了搖頭,用不甚樂觀的語氣說道:“不是很好。邵總辦您也是知曉的,咱老郝是闖營出身,對西營‘八大王’那幫人還是有些瞭解的,也沒想特意貶低他們的意思。不過,看之前的貴州之戰,西營這些年損失了不少精華啊,估計老兵凋零得不少,新的人又頂不上來,所以被氣勢洶洶的吳三桂連勝幾仗,幾次下來損兵已經快兩萬了,可以說是傷筋動骨。目前,孫可望為提升士氣,親率大軍守禦貴陽城,同時劉文秀一邊收攏敗兵、一邊聯絡土司,在外圍伺機襲擾、牽制,總算堪堪將吳老賊高歌猛進的態勢給擋住了。但能擋多久,老郝我不知道,甚至孫可望、劉文秀二人也沒把握,全看天意了。”
其實,郝尚久沒有提到的是,孫可望已經幾次行書昆明朝廷,要求那邊增派兵員、增撥器械了,可這又談何容易。沒奈何之下,昆明方面只能陸陸續續將一些整編好的部伍派往了貴州,交由劉文秀在外圍指揮,利用地利優勢打擊吳三桂的側翼,使其不能全力進攻貴陽。而孫可望這次也算是表現出了極大的勇氣,這個張獻忠四大義子之首親率從雲南帶來的數千精銳人馬進駐貴陽城,然後收容潰兵、徵發民壯、忽悠土司,湊了差不多小兩萬人馬,並在城中囤積了大量糧食、物資,做好了與清軍決一死戰的準備。
而吳三桂這廝果真也是率主力大軍前來圍困,蓋因貴陽這個地方不拿下來,簡直就是沒法放心大膽地向雲南進軍,因此只能拔掉這顆釘子再做他圖。這麼說吧,如今貴陽周邊孫可望、劉文秀二人統率的數萬人馬已經是南明最堪戰的精銳了,若是連他們也被吳三桂給一舉擊破,那麼局勢就真的難以挽回了,畢竟雲南、廣西甚至貴州其餘地方雖然還有相當數量的人馬,但給人感覺他們更多是湊數的,戰鬥力相當可疑。一旦貴陽的精銳主力潰敗,他們是無法阻擋吳三桂大軍的腳步的,那時候基本確定可以開始組織昆明保衛戰了。
與貴陽方面驚心動魄的主力會戰相比,李定國在曲靖府擊敗吳三桂麾下大將馬寶,斃傷俘大幾千人的戰績,都算不得什麼了,畢竟是次要戰場嘛。當然話又說回來了,如果李定國大發神威,統率本部兵馬連戰連捷,徹底擊潰馬寶所部的話,那形勢就又不一樣了,蓋因其同樣可以威脅到吳三桂的側翼乃至反攻入川中,這對戰局的影響還是比較大的。
所以,綜合來說,目前雲貴一帶的戰局還比較混沌,總體上而言吳三桂佔了優勢,並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