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8年3月30日,青島港,東南風四級。
從大西洋上吹來的暖溼氣流在此止步,然後將蘊含的水汽毫不留情地傾瀉到了遼闊蒼茫的大地上。不過青島縣作為一座剛剛興建沒多久的嶄新城市,在市鎮設施上運用了很多新的技術,而且投資也非常大,因此城市的下水管網非常完善。從天空中傾瀉而下的雨水,被傾斜略帶弧度的路面分流到道路兩側,然後流入引水暗渠,最後再透過複雜的地下管網,全部注入了青島灣之內。
完善的城市排水設施,再加上嚴格的市容管理(亂扔垃圾、亂潑髒水的罰款金額很高)制度,雨天這種對舊大陸城市清潔程度堪稱災難的天氣,在此刻的青島港內完全顯現不出任何負面影響。街面上沒有四溢的汙水,沒有騾馬的糞便(即便有也被主人清理或被拾糞人快速撿取),也沒有腐爛的菜葉或垃圾,更沒有躲在牆角凍得瑟瑟發抖的流浪漢(即便有也被收容遣送至築路工地上了),一切看起來都是那麼地整潔,那麼地秩序井然。
以上這些都是庫艾特船長的印象。他剛從阿姆斯特丹而來,途中去了一次西非的塞內加爾海岸,裝載了大批黑人奴隸後又漂洋過海送到了累西腓港。完成西印度公司的這趟運輸任務後,庫艾特船長又往船上滿載了陰乾數年的巴西蘇木板(全是按照東岸人的尺寸要求加工完畢的),直接拉到了青島港出售給東岸人——東岸海軍常年收購這種優良的海軍船材。
碼頭酒館裡的西湖啤酒一直是庫艾特船長的最愛,因此,披著油布雨衣在碎石鋪就的疏港公路上快步行走了一段後。他很快就閃身進了一間掛著面“酒”字旗的酒館。
與酒館一路之隔的對面是青島港新修建的菜市場。此時正值下班後的晚間,菜市場內有許多本地居民在選購食材。青島港作為執委會傾力打造的大型商業港口,城區內居住的市民(與農民相對)數量還是很多的,且多數為銀行、債券交易所、外匯交易所、商店、批發市場的職員和管理人員,因此縣政府在離碼頭比較近的地方(便於排汙)修建了這麼一個菜場。然後任由附近的農民或菜販子前來擺攤出售,方便這些城市居民的日常生活。
庫艾特船長注意到,菜市場裡的女商販人數遠比男人多——這是很自然的現象,因為男人平時要乾重體力活。這些女商販大部分都來自義大利或希臘,她們看起來粗俗無比,嗓門也非常高。用夾雜著拗口漢語和家鄉俚語的怪異口音向客人介紹著自己的商品。
在粗粗觀察了一陣後,庫艾特船長不得不承認,這些女商販們與巴黎中央菜市場的女商販一模一樣,幾乎就是整座城市嘴巴最髒的一群人。她們安坐在瓜皮果殼成堆、汙水橫流、爛魚遍地的菜市場內,用粗魯的語言互相咒罵。諸如“不要臉的”、“臭婊/子”、“欠鞭子抽的”、“下流胚子”、以及“勾引兵團堡學生的雙料賤貨”之類的汙言穢語,幾乎將舊大陸的習慣也帶到了青島港這座生機勃勃的城市。
菜市場兩側是眾多的商店,出售各種各樣的東岸貨物,其中以衣服、皮具、五金製品和傢俱最多。這些商品看起來都很精美,但庫艾特船長卻不敢貿然上前去詢價或購買。因為他不確定這些商品是否和他在阿姆斯特丹以及倫敦遇到的一樣,那些商店的店主們精通以舊翻新的技巧,同時一些猶太人開設的店鋪還經常欺騙客戶。
比如你經受不住他們再三的招攬以及看起來還算漂亮的貨物的誘惑,跑到他們那些光線很暗的店鋪裡購買了一件黑色的大氅。但當你到了太陽底下,卻發現這件昂貴的衣服顏色突然變成了綠色、紫色甚至還夾雜著許多難看的斑點,總之糟透了。吃過這種虧的庫艾特船長真的不想再貿然到不是很瞭解的店鋪內購買大氅這種昂貴的衣服了。當然東岸人的店鋪一向很正規,也沒那些滿世界亂竄的令人厭煩的猶太商人,質量應該還是有保障的,那麼也許自己喝完酒後可以去逛一逛,馬上就是東岸的秋天了,自己也該買一件像樣點的秋衣了。
酒館內高朋滿座。庫艾特船長在與一位相熟的服務員打過招呼後才有了一個座位,他點了一條產自青島港本地內河的新鮮鱒魚。然後讓老闆為他煎一下;他接著又點了一碟五香鯨肉、一盤東岸特色菜番茄炒蛋以及兩大杯啤酒。
坐在他後面一桌的是兩個亞美尼亞商人——從他們的裝束就能看得出來——這令庫艾特船長有些驚訝。亞美尼亞商人在歐洲一點都不罕見,可在此時的新大陸。他們的到來就顯得很扎眼了,難道他們在東岸也開展了業務嗎?
事實上這些亞美尼亞商人確實是來東岸開展業務的。這兩位來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