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共食堂內,瀰漫的蒸汽中大群新移民們正圍坐在一張張桌子前狼吞虎嚥著晚飯。
徐文選和陳庭美坐在一張桌子前,相對無言。他們的妻兒坐在旁邊,默不作聲地看著桌上還算豐盛的飯菜。小孩子有些熬不住食物的誘惑,不停地看著桌上的牛肉咽口水,卻又攝於父親多年的積威,沒有得到允許之前根本不敢下筷。
“子貞兄,都這地步了,萬事多想無益,還是先吃飯吧,侄兒都餓壞了。我看這幫蠻夷行事,似有一定法度,兄大可不必過於憂心。”坐在左邊的徐文選說道。
陳庭美默默點了點頭,於是幾個人便開始用起飯來。這間公共食堂面積大得很,同樣能容納千人同時就餐。從拉普拉塔進口的牛肉甜美多汁,再配上鮮美的魚湯和鹹魚,吃起來不論是口感還是營養都相當不錯。
徐、陳兩人還好,家中有些餘財,這隔三差五的也能吃上幾頓肉,但是其他人就很不堪了。一些鄉民就連過年都很難吃上肉,此時聞著吸氣撲鼻的牛肉,一個個大快朵頤,差點連舌頭都嚥下去。
幾名愛爾蘭人不停地將大桶大桶的蒸土豆搬了進來,然後用蹩腳的漢語大吼道:“土豆管夠!土豆管夠!”
許多鄉民們抬起頭愕然地看著他們,隨即又低下頭去吃飯,他們既聽不懂這些夷人在說些什麼,也沒興趣去弄懂他們在說些什麼。什麼都是假的,只有自己的肚皮飽才是真的,天可憐見,這都半年多了,自己總算逮著一頓飽飯吃。就算接下來這些夷人再將自己轉賣到哪裡去,自己這會兒多吃些也不虧。
“這些蠻夷行事何其奢也。”陳庭美將自己碗裡最後一塊牛肉夾給兒子,然後嘆著氣說道,“此處數百人共食,人給牛肉四兩、魚一斤,若是頓頓如此,每ri便要殺牛一頭、購魚數百。實在是…甚奢!”
徐文選此時也吃完了自己那份,摸著自己鼓鼓的肚皮,竟然還有意猶未盡的感覺。“子貞兄,你家裡還算有幾畝薄田,還能悠遊度ri,我卻不行了。被兄長趕出家門後,我是一ri不勞便要捱餓,這牛肉,我可是數年未食了。”
“唉,應期你休要再提這些了。”陳庭美嘆了口氣,略有些傷感地說道:“你也知道,我等乘這甲板巨船去國離鄉,此處怕已是萬里之外。些許往事,便休要再提了,徒使人增傷感耳。”
這徐文選此時的心態倒調整得挺好,只見他微微看了看周圍,然後便低聲說道:“子貞兄,你我二人早就絕了這讀書進仕之路。此刻我看這幫蠻夷行事頗有法度,御下也是極嚴,吾等且細觀之,或有進身之階。”
“蠻夷之邦,便是做個尚書閣老又有甚滋味。”
“子貞兄此言差矣。你們兄弟之間便不說什麼暗話了,子貞兄你族裡也是和海商有些瓜葛的,你當知道這弗朗機、ri斯巴彌亞和紅夷之甲板巨船的厲害。這些弗朗機巨船到了此地還這麼老實,那此處的夷人應是有幾分手段和本事的。你們初來乍到,不妨先虛以委蛇,再圖將來,這樣,也可讓嫂夫人和侄兒不至於生活困頓。”徐文選循循善誘著。
“應期你這番話倒也是有些道理。”陳庭美緩緩點頭,“且先虛以委蛇,再作他圖。唉,此次一著不慎,竟被劉香這廝擄去,實在可恨。咦,對了,此次劉香擄掠的多是我溫臺鄉民,其中頗有些是我家昔ri佃戶,我是否應當聯絡一二,以做萬一之時援應?”
“萬萬不可!”徐文選的聲音陡然提高,他小心地看了看四周,發現並沒有注意到他,這才說道:“子貞兄,萬萬不可如此cāo切魯莽。想那夷酋並非無智之人,他焉能不防備我等私下勾連,此事幹犯忌諱,須得慎行。”
“幸虧賢弟提醒,否則愚兄定已鑄下大錯。”
……
安達十五看著碗裡滿滿的牛肉和鹹魚,激動地眼淚差點流了出來。多少年沒吃到這麼美味的東西了啊,他陶醉地想著。
出身於下級武士家庭的安達十五自從父親病逝後,就再也沒有吃過一次飽飯。這個年頭不得志的武士在ri本到處都是,也不多他安達十五一個。在社會上蹉跎多年後,鬱郁不得志的安達十五乾脆一咬牙上了卡瓦略船長的賊船,準備到“南洋”去發財。可沒想到,他這次被卡瓦略船長坑得不輕,人家偷換了概念,此南洋非彼南洋,乃南大西洋是也。
不過安達十五心態很好,在哪不是混飯吃呢。如果這裡有人能天天給他飽飯吃,再時常能吃一些牛肉之類肉食的話,他就奉他為主家,即使是泰西紅夷也沒有關係。
這次和他一起被卡瓦略船長騙過來的武士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