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圓想要掙開葉先生的鉗制,可是——
——為什麼?
以往自己對示好之人都是來者不拒,為什麼如今會感覺到……
她兩眼霎時失了神。
這是什麼?
害羞嗎?
難為情?
她狠狠咬著葉北的嘴唇,要喝他的血,要把他的DNA留在身體裡(物理),要記得他的樣子,想要知道他的一切——一剎那,身體復原速度好似嗑了活死人肉白骨的仙丹靈藥。
她的靈體恢復如初,兩條麻花辮垂在耳畔,一身土味兒十足的鄉下姑娘打扮,依是赤著腳。唇齒間細微摩擦時有種癢癢的感覺,她聽見耳畔葉北的輕聲細語。
“你會求神,可是當你赤腳踩在土壤裡時,才離神靈最近。”
等到兩人雙唇完全分開。
葉北說:“你看,現在我知道你嘴唇的味道,發覺自己更愛你了,說不定多試幾次我能想到咱們合葬時墓誌銘該怎麼寫。”
“我不能回到過去,與你更早一點相識。”
“我也跑不到未來,告訴彼此應該怎麼保持這份熱情。”
“我能做的只有在當下,抓住每分每秒的生理感受,用英明神武的大腦想想怎麼讓它持續得更久一點。”
那一刻,周小姐的腦子裡閃過了無數畫面,每一幕都是她的過往。
——在祖屋昏暗的書房裡,她埋頭苦讀,長大後要去看看城裡人的世界,媽媽卻提前給她熄了燈,說女人無才便是德,安安心心嫁個好人家。
——在吵鬧喧譁的教室中,同學扯爛了她的《Vogue》女士時尚雜誌,也把她的“奇特審美”撕了個粉碎。
——在陰暗可怖的路燈下,她趕開野狗,像個蓋世英雌,翻出一個素體娃娃時,嘴裡喊著“寶寶”,心中扮著“媽媽”,雙手蓋繭,心裡覆霜,臉上帶笑,眼中有淚。
攝影棚、酒吧、出租屋、賭場……還有更多的,更多的,更多的回憶……都隨著一聲轟鳴巨響,碎了個乾淨。
“我這樣……一點都不好看。”周小姐瞪大了眼睛閃爍其詞,就像是在迴避著葉北炙熱的眼神。“衣服是舊的……褲子也是,髒兮兮的……”
葉北說:“每一分每一秒,你都是嶄新的,看看你腳下。”
周小姐應聲看去,不知不覺中,他們回到了蔡家屯外的水稻田裡。
“我親愛的周小姐,希望我能將這份費洛蒙和生理依賴維持得久一點,沒有你的日子裡,我又學不會你前任的攝影技術,更留不下一張照片來解相思之憂。”葉北的手輕輕搭上了周圓的腦袋。
她哭了。
哭得特別兇。
就像是剛進入青春期,面對大姨媽造訪時手足無措的單純小女生那樣,哭得喪心病狂。
晚風撲面而來,帶著夏季潮熱的空氣和稻香,深深吸一口能嚐到沁人心脾的甜。
“見面時‘你儂我儂’久了,親吻擁抱都會變得無足輕重,往往分別時。”
葉北感覺到手中的分量漸漸變輕。
“我們才會感覺到彌留在每一個細胞裡的不捨。”
再看懷中,已是空無一物。
過了許久,窮奇見奴才沒了聲響,過去扯了扯他的褲管。
“喂,情聖?”
葉北搓了搓頭髮,恢復如常,披上靈衣。
“唷!大爺?玩兒去?”
窮奇疑惑道:“你……沒事兒吧?”
葉北抱著雙手,神情得意地答道:“失戀這種程度的打擊對我來說多了去了,小意思啦。”
“那你……剛才都是裝出來的?”窮奇突然渾身上下一陣惡寒,若葉北的情感有假,此人的城府心機也太可怕了。
“什麼裝出來的,戀愛最重要的就是真誠,往往無數花招都不如一記直拳來得實在,重點是——是真愛,愛情往往考驗的是‘付出’的能力,我這種二足行走人形媚藥怕過誰?玩心吶?大爺表白失敗次數還算少嘛,都是實戰來的經驗。”葉北嫌惡道:“哎,和你們這些一到春天就被髮情期動物本能支配的生物解釋不清的啦。”
“你有這功夫整天哭窮?去當個牛郎多好?”窮奇犯著嘀咕。
“我是個正經人,你看我正經又單純的大眼睛。”葉北恬不知恥道。
“我信你個鬼……”窮奇嚷嚷著。
葉北拉開車門,正想給窮奇引路,卻看見副駕駛的位置上,落了一張紙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