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這裡,我們暫時要另起一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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衡陰市這座五線小城,又稱為養老城。
它氣候宜人,海拔低於海平面,是無洪無旱無地震的三無盆地,又有一條玉明江橫穿而過,是湘南地區南北縱橫的高鐵交通樞紐,也有南嶽名川秀麗大山。
之所以稱為【養老城】,是因為它過於糟糕的經濟水平和人均工資,卻配上了奢侈的消費水平。
不過萬幸的是,這座城市的房價很低,在二零一四年左右,商品房均價在三千到三千五左右,部分工人還能分到一千八一平的工廠福利房,直到二零一八年,均價才上漲到六千左右。是投機倒把的炒房客都不願正眼去看的【爛仔樓】、【窮人城】。
它的人均工資也很低,年輕人踏入社會時,迎接他們的大多是一千五到兩千五的實習底薪,轉正之後也不會超過均價三千。
——大部分有志青年都會與故鄉和父母做告別,奔赴北上廣深,開始長達二十餘年的流浪。
往往留下來的這一撥人,早在二十來歲的年紀,就處於養老的作息了。
俗話說——人生是一場不斷學習,不斷改變的旅行。
對屠夫阿冷來說,是學習屠宰的手藝,改變下刀的角度。
他二十一歲時,在高速職業鐵路學院畢業,實習競聘時,競爭對手中有兩個是鐵路高幹子弟,另一個交了買路錢。
他不願意背井離鄉,也不願意活得渾渾噩噩,更不願意留在工務段上敲十年螺栓。
於是,他成了一個屠夫。
他相信,只要他手裡的屠刀夠快,每天殺死的畜牲夠多,他就能過上富足的生活。
畢竟,這座城市中強大的競爭對手早就跑去別的地方,要做魚龍之變,從泥濘中一飛沖天。而本地的泥鰍裡,稍稍努力那麼一下,都能靠手上的兩把刷子,掙得一份安穩幸福的生活。
阿冷一開始只做雞鴨生意,老實肯幹的工作態度,讓他賺得盆滿缽滿。
後來他有幾個穩定的客源,就開始接牛羊肉豬的活,但在這時候,他的錢卻不夠花了。
原因無他,因為這座城市的男人有講究——養老城的男人們身上有三塊錢,一塊錢用來買菸,一塊錢用來洗頭,一塊錢用來擦皮鞋——也叫做好面子。
阿冷看清了自己的能力,卻沒看清這座城市貧窮的原因。
當他認清交際圈中每一位朋友的真容,在酒肉桌上喝得酩酊大醉,時而誇下海口,時而掏包買單。
聽見一句句奉承諂媚的話,對著支付寶的月賬單撓著頭,看著冷冰冰的>屠夫阿冷很奇怪……
……奇怪為什麼,明明每個月賺那麼多,他還是那麼窮。
他住在衡陰火車站旁,是整個江西區最核心的地段,每天見到的,卻是一群六七十歲的破產工廠的老幹部,帶著他們的小孫子孫女,都算作貧賤夫妻離異父母外出務工扔下的留守兒童。
——阿冷開始更努力地工作,更努力地屠宰畜牲。
當他接手狗肉生意時,收入有了爆發性增長——這座養老城裡,餐飲業發達,貧富差距極大,富人能吃窮人也能吃的狗肉餐飲,是香餑餑。
一開始,他覺得狗崽子和以往的畜牲沒有任何區別。
對著脖頸動脈劃拉一刀,順著軟骨刺進去,拿來鐵盆接好血,用熱水燙掉毛,取出內臟,殺起來叫一個乾淨利落。
過了些時日,阿冷覺得,人與狗好像沒有任何區別,因為他的朋友們也喜歡吃屎,嘴巴子和狗一樣臭。
到最後,阿冷認為,他和人相處得久了,感覺還不如與狗相依為命。
他在殺狗時,一條條肉狗引頸就戮,彷彿為了報答他幾日來的養育之恩,十分配合。
與人相處時,狗主人與狗販子討價還價的醜陋嘴臉令他不厭其煩,像是在和惡狗搶屎。
阿冷也是個體面人。
當朋友們喊他去洗浴中心放鬆一下。
他會中途跳車,跑去網咖打發時間。
當朋友們拉他開盤賭博,擺出以多欺少的架勢。
他便會掏出空空的口袋,用帶著蒼蠅的生肉當做賭注,堵住這些不懷好意之人的嘴。
當朋友們給他介紹女友,要他相親。
當他面對一位比他大上七歲的老姐時。他被相親物件批得一無是處。
這位老姐開口便是三十萬彩禮,婚紗鑽戒三金另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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