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我們這一支就剩我一個人了,我不能讓這一支從我這斷了根。我參軍前由族長做主,從族裡過繼了一個小子。這次回去,一來嘛,想回家住些日子,考驗考驗我那嗣子的人品。如果過得去,就帶回京城,給國公府跑跑腿打打雜。二來嘛,我老家離衍城不遠,能幫著尋尋小小姐……”
鎮國公一聽這話,也就不強求了。他讓管家取來幾張銀票,加起來有近千兩,全都塞進老顧的手中:“這些你拿著,你在城東的房子,你不在的這段日子,我讓長貴給你照看著。”長貴是管家的名字,褚家的世僕。
老顧從鎮國公府上出來,收拾了兩件舊衣裳,僱了輛破車一路向北,朝著衍城北部一個不知名的小鎮而去。
無名小鎮中,劉氏跟顧喬遞了個眼色,顧喬及不可見地頷了頷首。這一幕被一直注意著這對夫婦的顧夜看在眼中。
顧喬清清嗓子,對新奇地到處打量的顧茗道:“茗兒,餓了吧?那邊拐角處,有賣炊餅的,你去買幾張來填填肚子。”說著,遞給顧茗六文錢。
炊餅兩文一張,劉氏見狀心疼地道:“給他這麼多幹啥,買一張炊餅分分嚐嚐味就是了,咱們不是帶乾糧了嗎?”
他們帶的乾糧,不過是粗糧加野菜捏的糰子,哪有香酥可口的炊餅好吃?顧茗一把將爹手中的銅板搶在手中,撒丫子拋開了。一邊跑,一邊回頭衝顧夜眨眨眼:“妹妹,等著,哥哥給你買炊餅吃!炊餅可好吃了!!”
劉氏追出去幾步,被顧喬喝住了:“回來!不就兩文錢的事嗎?別心疼了,正事要緊!”
劉氏罵罵咧咧地回來,豬蹄似的爪子朝著顧夜的胳膊上掐過來,被她靈巧地躲過了。顧喬一把拽住顧夜,劉氏趁機在她腰上狠狠地捏了幾下,粗魯地將她往僻靜處拉。
“你要把我帶哪去?”顧夜就知道這對夫婦帶她出山沒安好心,剛剛以買炊餅為藉口把顧茗給支開,就為了方便他們行事。
“帶哪去?帶你享福去!!”劉氏見顧夜掙扎著不肯配合,拎著她的後衣領,像拎小雞仔似的把她拎在手中。顧喬揹著手跟在後面。
“放開我,我哪都不去!我就在這裡等哥哥!!”顧夜放開聲音,可惜顧茗已經跑遠了,聽不到她的求助。這條街比較偏僻,兩邊的房子門緊閉著,街道上老遠看不到一個人。
劉氏心虛地捂住她的嘴,拖著她飛快地進了一個破舊的院子。院子裡停著一輛馬車,車中傳來壓抑地哭聲,一個下巴上長著黑痣的胖婦人,叉著腰口沫橫飛地叱罵:“哭什麼哭?賣給我是你們的造化!到了衍城,只要聽話,包你們吃香的喝辣的!誰要是敢逃走——打斷你們的狗腿!!老黑、大壯,給老孃把人看緊了!……你們兩個,幹啥的?這裡可不是什麼人都能進的!!”
劉氏陪著笑,把顧夜拎到胖婦人跟前,哈著腰:“聽說您這買丫頭……”
胖婦人用看貨品的目光,挑剔地打量著顧夜,嘖嘖地道:“你家這丫頭怎麼這麼瘦?不會有病吧?”
“沒病,沒病,好著呢!家裡窮,孩子又多,吃不飽肚子,所以瘦了點兒。”顧喬忙不迭地跟著解釋。
顧夜一雙黑亮的眼睛,死死地盯著顧喬——當爹的,多狠的心,能把女兒給賣掉!女兒的命,難道就那麼輕賤,可以隨意踐踏割捨?
胖婦人仔細在她臉上看了一會兒,道:“雖然瘦了點,不過長得倒也耐看!尤其是這雙眼睛,長大了不知道能迷倒多少人呢!這是二兩銀子,拿好!人留下,你們可以走了!”
劉氏還想討價還價一番。胖婦人極其不耐地揮著胖手,道:“你家丫頭瘦得跟柴棒似的,就是論斤過秤,你覺得能值多少錢?二兩銀子,願賣就賣,不賣領走,別耽誤我們啟程去衍城!”
顧喬扯了扯心有不甘的劉氏,兩人重新走上街頭。劉氏眯縫著三角眼,眉開眼笑地把那錠碎銀子在手中顛了顛,又放進口中咬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