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
江鴿子不吃不喝的整整睡了五天,在第六天傍晚, 他骨酥肉軟的用腦袋在枕頭上, 蹭了好半天兒都不捨得睜眼。
人好像自打出生就沒有這樣舒服的睡過一覺。
猶如靈魂都被妥善放置在鋪滿棉花的小盒子裡,團團圍住, 然後貼著壁爐被放在溫度正好的地方暖著的感覺。
清醒之後,他反應了很久才重拾身體,卻發現,自己的藍條莫名的多了整整一千點,級別倒是沒有升,這算什麼?
吃撐了腸胃的表現麼?
耳朵邊,古剎的梵唱音樂傳來, 鈸鈴的脆響一下又一下的在心裡顫動著,莫名就有些感動。
江鴿子慢慢翻了個身, 仰面朝天, 伸手將胳膊擋住自己的眼睛, 低喃了一句:“老三巷……”
兩隻眼角莫名的就傷心起來, 還掉了足夠往下流淌的淚。
那些人的家與自己的家,毀了吧,再也回不去了吧。
“安心, 你家沒事,你的那些……街坊也沒事兒。”
身邊忽然傳來一句溫和的安慰, 江鴿子放下胳膊, 抬眼看去, 卻是俞東池, 坐在他床邊,手裡還拿著一本書。
不過,與之前他乾淨精緻的樣子有所區別的是,這人身上的衣服皺巴巴的,還一下巴胡茬子。
靈魂猛的驚醒,江鴿子正要坐起,俞東池趕緊伸手按住他說:“小心針頭。”
江鴿子這才看到,右手手背上,還插著一個針頭,身邊還有個輸液架子。
架子上,還掛著一大袋子營養液,還有三五袋兒空了的小瓶子。
江鴿子兩眼困惑的打量著左右,試圖坐起,又被溫柔的按下。
這是一間百十平方米的屋子,屋頂很高,頂上有素淨的琉璃圖騰。
屋子裡傢俱簡單,只有他睡覺的這張大床,還有一張供人暫時睡覺的躺椅,正對的牆壁上,是四幅到了頂的碧葉荷花絲繡隔扇。
俞東池看他迷糊,就按住他的手放回被子裡,翻身走到那四幅隔扇面前一推。
頓時,在床的面前露出更大的幾層空間。
他睡覺的地方,很顯然是二樓的一處地方。
隔扇那邊是鐵花欄杆,趴在欄杆上也許可以看到一樓的樣子,不過從這裡看過去,是一副巨大的圓形窗戶。
窗戶那邊,借了遠處古剎的幾處景色,遠山,望不到邊緣的山巒,還有古廟大殿寶塔此起彼伏的塔尖。
那些塔尖建築是江鴿子熟悉的,因為,正是常青山頂的幾處古剎。
有道觀,有寺廟,還有一處叫望天閣的殘跡。
只是這一個圓窗,已經借了常青山幾千年景色精魄,再來個四季流轉,他身下這張床,只要躺在這裡,就可以一覽滄海桑田,雲海碧月,旭日東昇,星雲流轉人間半幅天景了。
可是,這裡又是哪兒呢?
他從不知道,常青山有這樣一棟房子?
江鴿子四處找著人,沒多久,靠牆的一副錦鯉荷戲圖卻左右分開,俞東池親手推著一輛餐車進屋,一直推到他近前才開啟上面琉璃的蓋子,露出那下面一排考究的小砂甕。
他笑著問:“你喜歡吃清淡的,還是口重一些的,甜的還是鹹的?”
江鴿子這才感覺,自己的胃部有些空,可是卻沒有什麼食慾。
即便那邊一盞一盞的開啟那些砂甕,露出裡面賣相精緻的粥品,他也沒有想喝的感覺。
他清楚,這是餓過勁兒了。
一時間,江鴿子心情有些煩躁,他一伸手拔了自己手上的針頭,掀開被子,先是看看自己身下鋪的成年尿布,頓時有些窘然的扭臉看向俞東池。
他只好又蓋回被子,靠著床頭,不知道是該羞澀好呢?還是該問問誰給我換的尿布,我……
江鴿子抬頭問:“我睡了幾天?”
俞東池放下調羹,端起小碗蔬菜粥,還小心的用湯匙來回翻動,一邊翻一邊神色平靜的對他說:“五天了,我們先為你喊了醫生,醫生說你沒事兒,就是疲憊到了頂點,所以才昏睡不醒。”
他走到近前把蔬菜粥遞給江鴿子,江鴿子抬手要接,他卻端著碗回身去餐車下面找了一塊軟布,墊在他手上說:“可以麼?有力氣麼?”
江鴿子有些氣惱的接過粥碗,低頭頓時聞到了油星味道,頓時心裡一陣噁心的將那碗東西還了回去。
俞東池好脾氣的接了過去,又給他換了一碗白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