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今年十八歲零九個月。
在他的人生感悟裡,他認為,他父親就是個廢物,還好意思看不起他?
他總有一日,一飛沖天,成為大音樂家,歌星,最後賺了錢,他要盡數都甩在他爸那張老臉上……
他有一萬種有關威風的幻想,他都沒想到過,有一日,他老子會因為他給別人在大街上跪下。
這一剎……鄧長農他們三個以前的人格,算是徹底碎了。
面前撲通一連串兒,跪了好些人。
江鴿子都嚇的有些慌張了。
什麼殺伐決斷,什麼稱霸四方……那是地球藝術家創造出來的幻想人。
真正的地球庶民,有百分之八十一生吃雞,沒殺過雞……
他有點方,趕緊真心誠意的勸說:“哎~哎哎,過了啊!過了啊!這是弄什麼呢?傷的這樣嚴重,那趕緊著……你們……該送醫院送醫院,該自首,自首!都……來我這兒做什麼?我一賣牛肉乾的,這也……幫不上啊!”
能送醫院,能通衙門,還能來找你?
黃一開拱手,好聲好氣的哀求:“杆子爺,借一步說話。”
江鴿子搖搖頭,剛想說什麼呢,不成想,那邊卻躥過一個老太太,一把就抓住了江鴿子的胳膊哀求,老太太語調都是顫抖的:“他……他,杆子爺!孩子還小,不懂事兒,您老別跟他們計較,成不?”
這老太太一頭白髮,衣著打扮真算不上好,你能從她眼睛裡看到壽數的狼狽,以及多日不眠不休的紅血絲,還有一樣東西特別抓江鴿子的心。
他丟在地球的老人家,最疼愛他的老人家,令他後悔二十幾年沒孝敬到的老人家,也有一雙一模一樣的勞碌到幾近瞎了昏花老眼。
還有她右手的大拇指因為常年給人做鞋,拉麻繩已經變形外翹。
那根指頭畸形的外翹著,你能從一根指頭上,看到一位老人家完整的生命線。
她一生啥也不幹,就是給全家人做鞋。
她總是坐在大門洞,從學會針線那天起,就一雙,一雙的給人做鞋,一直做到死。她都覺著你沒鞋子穿。
江鴿子以前總是抱怨他奶。
哎呦,您老歇歇成麼?好吃好喝的您就開開心心過晚年,我給您錢您去個燒香團,全國拜菩薩好不好?您甭給我做鞋了!現在誰還穿這個呀……
他說了好些話。
沒有一天兒不後悔的。
江鴿子慢慢側身,給老人家讓開了路。
你們想進屋,那就進吧。
江鴿子不知道。
這些人一進屋。
從此,他家裡的堂屋便叫做“執事堂”了。
一群人圍著三個神色恍惚的孩崽子進屋,又停在了八扇門邊上立著。
大家臉上神色都不算好,操心勞力,精神已經幾近垮塌。
到了現在他們都不敢相信,這幾個孩子怎麼就敢膽子大的吃窩邊草了。
現在說什麼都晚了,就只恨以前沒有好好管束孩子,成天就想著,還小呢,還小呢,等他吃點虧,大點兒就好了。
鄧長農他媽悄悄拉了一下兒子的袖子,哀求他:“兒呀,你跪著說話吧!你先給杆子爺跪下,好不好?媽回家給你燉雞腿兒,好不好?”
她這個兒子脊樑硬,可這一跪,以後一生都在老三巷直不起來了。
鄧長農看看他媽,咬咬嘴唇,他又跪下了。
接著,何明川也被林苑春扶著單膝跪在一邊兒,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江鴿子在門口愣了好半天兒,一直到連賜喊他,他才看看天空,再看看身後,再無措的摸摸自己的胸口。
最後,他無奈的笑了一聲,小聲的對天空嘟囔了一句:“算了!!”
說完,他硬是擠了一臉的笑容,露著一口小白牙的坐在了堂屋正中的椅子上擺擺手。
“趕緊起來吧,都什麼社會了!這禮數大的,我跟他們也是差不多大呢!”
連賜安安靜靜的跟著,看到江鴿子笑了,就立時丟開剛才的擔心,也隨著開心起來。
至於那些身外之物,他也是不氣的。
他就彆扭兩件事,一是給他扒的太狼狽。
二是連累江鴿子失了機緣,他還給不回去了。
他就伴生物一般的跟著,江鴿子要坐他就擦椅子,江鴿子坐下,他就持壺站立,跟個虔誠的狗腿子一般。
至於其他人?
看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