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德先生說完那話, 就緩步走出茶亭。
江鴿子見他出來,忙叫身邊的街坊給這老爺子讓出位置來請他講話。
藝術家的面子, 他還是要給的。
安排好之後, 他又回身對段四嫂子嘀咕了一番,因來客到的突然, 這其中又有位藝術家老先生,這就不能慢待了。
如此,他請段四嫂子去街口老飯莊子, 要了五貫的上等老席面兒來。
待他安排好了一回頭,便笑了。
人老先生已經站在了老戲臺的青石條高處, 開始宣講了。
“嗨~我說老街坊們不就是不想自己的房子給旁人做主麼?您們害怕明兒不知道會來個什麼脾性的房客,好給你們的新屋子,東踹一個窟窿,西整點不愛聽得響動不是麼?”
他這話說完, 下面的街坊就一致的點起了頭。
老街坊們文化水平是不高,可自打早先那個規定出來之後, 他們也找人打聽了一耳朵。
藝術家的故事有好有壞暫且不提, 其中喜歡勾搭小姑娘, 小嫩娃兒這一點兒,卻是老街坊最在意的一條兒了。
這街頭巷尾,以訛傳訛, 好的不說, 歪的一傳一個準兒, 說有穿衣怪癖的藝術家, 成天露蛋暴饅頭的到處轉悠。
還有說,有做屍首雕塑的,家裡擺放的一水兒人屍首。
往小點兒的就說態度,說人壓根看不起小老百姓,見天召集一群人來家裡搞奇怪的聚會弄的四鄰不安……
所謂傳言麼,自然少不得添油加醋,這老少爺們就對未來的租客,都有點兒不把握。
按道理,這大城市人見得多了,見識不一樣,只要拿錢兒,管自己房子是租給什麼人呢!
比起無害略偏執敏感的藝術家,其實,其它行業也不見得就安全了。
可偏偏常輝郡這地方,說白了就是世界觀不到,就難免覺著有些藝術這玩意兒離飯碗太遠,不瞭解,街坊難免就心生畏懼。
看街坊一圈兒連連點頭,九德先生就笑著說:“這個老朽還真得跟街坊們表白表白了,怕是諸位街坊對我們搞藝術的有些誤會呢!”
老街坊們具是客氣的笑笑,卻誰也沒說話。
“其實……藝術吧,往大了老朽就不說了,咱就簡單形容一下,什麼是藝術!藝術是很宏觀的東西,它涵蓋了很多分枝,您們聽這些孩子唱歌好聽吧?”
九德先生指指鄧長農他們。
自己街裡的孩子,不好聽,那也得說好聽,人家舅爺爺,還有奶奶就在後面不遠處坐著呢。
大家齊齊點頭。
老爺輕笑:“哎,唱歌兒呢,在我們行當裡,就是動態藝術。”
是這樣麼?這就是藝術?
老街坊難以置信的扭臉都去看鄧長農他們,他們?這就藝術了?
這三位趕緊挺胸抬頭,捎帶把手裡洗杯子的抹布放到身後,何明川還踢踢身邊的破鐵盆,咣噹一聲磕了腳趾頭,使得他整個面部都扭曲了。
然而,他依舊昂首挺胸!
江鴿子想笑,又趕緊捂住嘴,撩開粗布簾子進了亭子內。
九德先生滿意的點點頭,說完,他回手又一指身後的木頭亭子說:“老街坊們,這茶亭好看吧?”
說完,他背對著茶亭一撩布簾,露出一個面部笑的就像個開花大饅頭,齊刷刷上下牙床,露了整十六個雪白板牙的杆子爺兒。
江鴿子就如周星星一般的僵在哪兒,脖子帶動腦殼左右機械的看看。
那必須好看!
不好看~那也得好看!
眾人小雞啄米一般的更加賣力的點頭,還鼓掌。
老爺子一伸手,簾子垂下。
江鴿子尷尬的摸摸下巴,左右看看。
左右只當自己已經死了。
外面,九德先生又摸著掛在門欄上的燙畫葫蘆說:“嘿!這葫蘆畫兒漂亮!這手藝,我記得我小時候還想學來著,可惜了,那時候家裡希望我能學聲樂,就誤了我,如今想起來,老朽還後悔不已,真是好看!實在好看……您們說好不好看?”
有跟段四哥家裡好的,自然賣力點頭,有心裡有點小九九的,就假意沒聽到。
實在是段爺爺一張破嘴常年四處得罪人,他沒給子孫積德,誇鄧長農老街坊都沒意見,誇段四哥,憑啥?
悄咪咪的,他也敢買趙淑家的屋子?還……買的那般便宜!
這招人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