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段奶奶隔壁的窗戶被忽推開,裡面慢慢支出一個腦袋,那人用帶著憋笑的聲音說:“奶,人家是全民進步黨!”
老段奶奶一擺手,一臉的恍然大悟到:“啊~對!就是這個進步……真真是進你媽的腿兒,打他們贏了這倆月,滿世界的就一直漲價!
他們給誰進步呢?物價?他奶奶的腿兒,缺德喪良心的,老百姓才賺幾個?見天兒漲價沒個完了……我煩他們!鴿子你說對吧?”
能說不對麼?
江鴿子只能點點頭,表示意見相同,咱們是自己人的態度。
“老三,老四還說他們好?好你奶奶個涼鴨子,等熬過這幾年的,熬過去誰再敢提進步,腿兒不給他們打折了,還選票,選他奶奶的祖墳塌墳頂兒……甭說全家的選票,半票都沒有……”
那小子一臉憋屈的看著自己奶奶,鬱悶的張張嘴,想解釋來著,後……到底是放棄了。
這位,是老段奶奶的大長孫子,叫段翁連,他今年二十一歲,已經在家頭懸樑,錐刺股的攻讀了整整兩年,併發誓無論如何都要考個官辦的高等大學,他這才願意進去攻讀。
這話聽上去倒是好聽,恩,也就是好聽了。
一條街到頭兒,段翁連這樣不上不下的考學子有的是,說白了,那是手裡沒有鈔票,私立的大學如今多少錢?
年收三十貫是仁義學校,他老子才賺多少?
段啟文十五公里之外的臨海碼頭上,開車吊大包,辛苦死了一年也就是三十貫。
他家裡兄弟六個,再喜歡讀書,那也是供不起他偉大的理想的。
好在,段家小康,吃穿無憂,供得起他三五年吃閒飯的理想,這就不錯了。
段奶奶一臉憤然,吐沫星子橫飛,雖然她老段家一個月也不一定買一次油條,然而只要漲價……這就必然觸及老太太的底線。
不,也許這一條巷子的老太太的底線都會被踩踏了。
老太太三五段話,江鴿子家隔壁就立刻蹦出倆老太太,一個抱著孫女兒,一個用繩子牽著孫子,怕孩崽子亂跑,還得用腿兒絆著那淘小子。
那小子掙扎著,臉上漲紅的也沒掙扎出他奶奶的那根栓狗的繩兒……
抱娃這位奶奶仰著脖,就迎合上了:“老奶奶哎!您不知道吧?於氏奶廠的通知了,下月牛奶一斤張一文呢!!”
“哎呦!這不對吧,這姓於的做買賣咋就做回去了,他祖爺爺活著那會國家內亂打仗都沒漲價,怎麼現在漲?”
“那誰知道呢?缺德玩意兒,這才掙幾個啊?這一天天的,不是這個漲,就是那個漲……”
“再漲啊,都別活了!!十文兩包的上等耗子藥,全家官老爺家大門口吃藥去得了……”
“成呀,到時候喊上我們,咱姐幾個一起去……”
得,她們這一開始,就沒江鴿子什麼事兒了。
被丟下的江鴿子無奈的搖頭笑笑,其實老太太哪兒是找他抱怨。人老太太就是實在找不到人了,才拿他做魚鉤的。
這不,剛兩句就釣出兩個小夥伴來,這一嘮,沒個一兩個小時不算完的。
春雨還在下著。
有老太太冒雨聊天,也有三五少婦舉著帶花邊垂幔的油紙傘四處溜達,她們穿著繡花的兩節兒襖裙,踏著翹頭防雨的皮履子從門前婀娜走過……
偶爾看到掛在襪店門口的新款襪子,便雨傘一收,十分坦蕩的坐在店門口,伸出白生生的纖足在那邊試穿起來。
江鴿子就又恍惚了。
這裡是哪兒啊?
似乎熟悉,又那麼陌生!
它亂的不成體統,卻有自己絕對的規矩以及規律。
你可以觸控到他們,她們,它們,這就是現實,如今的現實。
好半天兒,他才將目光轉移,看向自己足前……
足前,是個年不過四五歲,胖胳膊肥腿兒,還頭梳沖天辮兒,身穿紅肚兜兒的小娃。
他叫小柱子,是巷口裁縫李大嫂的兒子。
李大嫂的丈夫被草原敵寇殺死,成了李寡婦,再然後,城中霍氏武館裡的霍舍師傅暗戀她,常給她寫情書,表心跡,每天還送她一朵大紅花求歡?
等等,等等?這不是說現代社會麼?
敵寇是什麼意思?
草原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
就是江鴿子如今的意思。
簡單的形容來說就是,此人非本鄉本土,本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