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柴房內外一派死寂,不見邰宸的影子。楊劼跑到石門外向挑水的小沙彌打聽,原來邰宸一早又砍柴去了。
半山腰的積雪雖化去許多,越往上走卻依舊深可及膝。好在有一行清晰的腳印直達山頂,那定是邰宸留下的,倒讓楊劼免去了腳下探察之苦。他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著,漸漸聽到有力的劈砍樹木的聲音,哐哐的響聲就像砸在自己心尖上一樣。
邰宸只著了粗布短棉褂,剛將腳下的樹枝收拾起,見楊劭過來,雙目仍是淡漠地看了看他又彎身繼續忙自己的事。
楊劼彎身過去幫忙,邰宸卻阻止了他,“這種事不是你乾的!”
楊劼緩緩收回腳,不甘心地問:“我來最後問你,你真的不願認我嗎?”
邰宸並不理會,面容隱在陰影處,辨不出什麼神色。
“我還有一個疑問,你的臉是被燒傷的,還是自己毀的?”楊劼繼續問道。
這次邰宸倒很乾脆地回答;“是自己毀的。”
“是為了不讓別人認出你,對嗎?”
“也對。”
“作為將帥只有死在戰場,才能算是對皇上效忠,怎麼可以臨陣脫逃呢?”楊劼苦笑,依舊自語似的,“莫非你有什麼事情未了?”
邰宸眼波一閃,臉上冷意不變,“沒什麼事,我是貪生怕死之人。所以求佛祖將我打入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超生。”
楊劼料不到邰宸如此回答,心裡寒意驟生,眼裡掠過一絲哀涼,“我己經沒有什麼好問的了,算我來錯了地方。”回身不再多言,徑自走開了。
邰宸似乎也不耐煩跟他多言,在後面陰陰地提醒道:“回去把那個血書燒了,小心暴露!”
聽著邰宸的話,楊劼心內更是積滿了怨恨。他走得很亂,那串腳印早離得漸遠,寒風撲面入骨,眼裡的積雪又是耀人眼目的白。
遠處傳來隱隱約約的轟鳴聲,那聲音越來越大。大如霜花的雪篩下來,他抬眼,周圍空茫一片,分不清哪是天哪是地了。
楊劼只覺得自己被誰猛撲在地,緊接著排山倒海的積雪兇猛地撲來,耳邊是無數的轟鳴聲。待他清醒過來,有人正挖去埋在他身上的厚雪。
一場雪崩過去,雪海隨著風的流動,在他的面前潮水般滾過,他卻得救了。
邰宸猙獰的面目再度出現,仍是慣常的冷冽之聲,“你這樣瞎闖瞎鬧的會是死路一條。回去吧,就當做沒看見我。”
楊劼吃力地站起身,將血書掏出,交給了邰宸。邰宸默默地接過,心裡依然觸動得厲害手指又開始抖了。
這是她留給他的,與自己何干?楊劼悲涼地想著,浮起一絲清淺的笑,聲音平靜,“這個你自己處置。你救了我一命,我也不再怨你。算是你我緣淺,各自走各自的路吧。”
說得甚至有些淒涼,然後挪動腳步,再無他顧。
邰宸將綾絹捧在手中,出神地望著楊劼的背影,彷彿陷入了回憶之中。此時楊劼步履維艱地行走著,青色的衣襬在風裡飛振,映著皎白的雪,臥龍欲飛一般。
“等等!”兀地,邰宸脫口叫了一聲。
楊劼轉過臉,微微地眯起眼。邰宸並不介意楊劼這樣看他,他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用極輕卻極清楚的聲音道:“你不是我的親生兒子……”
一種被雷電擊中的感覺貫穿楊劼全身。他僵在那裡,耳聽著邰宸徐緩的細說,眼前漸漸模糊。
這樣的故事,大抵是靠不住的吧?
而自己,究竟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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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卷 【又之卷 銀箋別夢當時句】 夜歸
又是一個夜晚降臨,楊劼仨人回到了都城。
房東不知何時出現在小院子裡,手拿著牛皮紗燈,燈影在他們臉上一一晃過,陰陽怪氣道:“我還當你們不辭而別了呢。再晚一步,這院子我另租他人了!”
楊劼陰沉地瞪了房東一眼,眼風不自覺地變得凌厲,“屋裡的東西要是少了,我跟你沒完!”
他平常極少喜怒的,此刻失去了往日的平靜,好像隨時要爆炸一般。房東一時被嚇住,結結巴巴地呢噥幾句。楊劼頭也不回地走進房間,哐地反手關上了門。
房東晃著牛皮紗燈往外走,狠狠地啐了一口,“出去幾天吃錯藥了!過些日子我來收下個月的房租,想住下去休得凶神惡煞的,老孃又不欠你!”
院子裡安靜下來,唯剩下伍子和阿梨二人。伍子望著楊劼的房間,燭光正透過紙窗,暈黃的光忽明忽暗,不由安慰身邊的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