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
他管傅承林的爺爺叫“傅哥”,傅承林在一旁聽著,自認為輩分亂套。但是他爺爺沒說什麼,他也一派靜默。相比之下,溫冉將姿態放得很低。他和妻子一同端起瓷杯,為傅承林的爺爺奶奶敬茶。
杯中水紋泛起漣漪,溫冉說:“傅哥,我早年犯過錯,現在只想做好企業,做大網際網路。我這腦筋比不上年輕人,能頤養天年就算不錯,膝下的兒子也只有一個。”他轉過茶杯,正對著傅承林:“溫臨得罪過你,我代他道歉。”
今天晚上,傅承林和姜錦年、還有他們的女兒糰子一起來爺爺家做客。糰子餓哭了,姜錦年就在樓上臥室喂她吃飯,哄她睡著。然後,姜錦年整理衣服,緩慢地下樓,恰好聽見溫冉那一句:我代他道歉。
姜錦年略微蹙眉,坐到了傅承林身邊。庭院中的樹影隨著微風抖動,沙發擺放於靠窗的位置,光影忽明忽暗。傅承林推開一盞茶具,低聲道:“溫叔這話說得客氣。溫臨沒有得罪過我,他只是公開一些新聞訊息,舉報了我的投資公司,提醒我還有個女兒。”
姜錦年嚴肅道:“溫先生和我們家有深仇大恨嗎?我畢竟也做了母親,為人父母的,聽不得別人拿孩子來說事吧。”
爺爺忽然接話:“溫老弟,你們……”
奶奶已經感嘆:“咱們還每年掏心掏肺,給你們寄禮物,送山雲的貴賓服務卡。”
溫冉連忙說:“傅哥,有誤會。我們今天就是來談誤會的。”又扭頭望著傅承林:“你的收購計劃案放一放。叔叔老了,半輩子心血花在溫容科技上。三十多歲才開始學程式設計,頭一年差點瞎了雙眼,程式設計師的行當裡,有不少人都瞎了眼……”
他還沒說完,傅承林笑道:“我也做程式,視力很好。您今天過來談誤會,不談程式設計和公司管理,是麼?”相比於溫冉的一再退讓,傅承林可以說是得理不饒人。
溫冉轉變策略:“你給我們的董事打了電話。那位董事問我,公司最近出事了嗎?我一查,才知道我兒子和你槓上。我們兩家做的生意都不一樣,把精力放在消磨對方的品牌上,只會讓競爭對手笑掉大牙。”
傅承林不動聲色道:“說得好。”接著又建議他:“這話應該告訴溫臨。”
“我和你爺爺是老鄉,早年就認識你父親,”溫冉解釋道,“當初你爸遵循銀行規定,沒借貸款給我,都是情理之中。我在銀行碰的壁還少嗎?挨個兒恨一遍,我要得罪全球的銀行。”
溫冉的聲音裡帶著幾分遲疑。他瞧了一眼姜錦年,又補充道:“承林,我太太和你母親是舊相識。當年你的母親推銷理財產品,我太太也幫了忙,後來被罰款,被親戚朋友責罵,我們可能是在家裡講過兩句閒話……”
他一句話還沒結束,姜錦年打斷道:“哦,原來真的有仇有怨。這不是誤會,是我們不知道的陳年舊事。我婆婆進監獄之後,從前交往的朋友都散掉了,無跡可尋,查不過來,那我今天代替婆婆向你和你的太太道歉。”
溫冉道:“客氣了,客氣了。”
溫冉的妻子接話:“我也有錯的。當年我那幾個親戚,家庭經濟條件不好,聽說理財能暴富,求著我要去買。”頓一下,嘆口氣:“我和溫臨細緻地談過了。我對他說,他再跟你們過不去,我就不是他的媽。溫臨早慧,兩歲能認字,二十歲讀完大學,幫他父親做大了公司。他提醒你有女兒,我拿人格擔保,他就是在嚇唬你,不會對你孩子做什麼——因為他自己也有女兒,就是我孫女,今年四歲了。”
姜錦年試探地詢問:“孩子的媽媽是誰呢?”
溫冉的妻子說:“啊,你們認識她的。”
溫冉輕扯妻子的衣袖。兩人面面相覷。窗外月光如流水傾瀉,這夜晚寂靜無邊。昏暗的樹影在空氣中飄浮,映在視野裡,似乎是一種詭異的形狀。溫冉起身,關掉窗戶,這才如實說:“孩子的媽媽叫杜蘭薇。據我們所知,杜蘭薇她母親都不清楚女兒生過孩子。四年前,杜蘭薇是藉口去國外進修……”
姜錦年道:“她現在去了南方工作。”
溫冉點頭,卻不言語。
他似乎正在用秘密換取信任。臨走之前,他還一再強調:他代替兒子道歉,保證今後雙方井水不犯河水,他只拜託傅承林停止這一輪的資本推動。經濟市場上,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他們兩敗俱傷的結果一定是——雙方都會被別人吃掉。
傅承林並沒有答應,直說:“我從不主動挑事。”
溫冉道:“明白。”他牽著妻子消失在黑茫暮色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