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帶著一些虔誠的心理,他從不會因為自己是老闆就隨意的遲到早退。
一路來到辦公室,還沒來得及把公文包放下,鄧輝就在身後推門走了進來,鄧輝手裡拿著一個信封,站在佟夜輝身後,沒有馬上說話,神態有些躊躇,佟夜輝把公文包隨手放在桌子上,轉身疑惑的看了他一眼,這一大早的怕是有什麼急事,他等著鄧輝開口。
鄧輝臉上的表情帶著些沉重的複雜,最後把手裡那個精緻的白色信封輕輕的放在了佟夜輝面前:“一週前,加拿大的航空公司寄來的這封信,當時您在歐洲,我想著這是私事就私自做主先扣下了,想等你回來再拿主意。”
佟夜輝在聽到加拿大航空公司的時候,額頭上的一根筋忽然就毫無徵兆的,尖銳的抽痛了一下,他看著前方的信封,有些不敢伸手去碰它。
“信裡說,兩週前他們航空公司的一架從B城返航的飛機在太平洋上失事,旅客名單裡有莫憾生小姐的名字,因為當時我訂票的時候是以公司的名義,所以航空公司發函來請求我們幫助聯絡她的家人。”
鄧輝木然的說著,佟夜輝木然的站在那聽著,鄧輝的話音停下後一會,他忽然往前走了一步,彷彿有什麼東西從他身體裡抽走了一般,他站立的有些困難,不得不伸手靠著桌子支撐一把,他不停的喘氣,喉嚨裡撕拉著,張開嘴,無聲的卡住,再沒有一點聲息。
鄧輝看著佟夜輝的身體在往下滑,趕緊眼明手快的上前從後面扶住了他,想把他拽著,可拽不住。
鄧輝連拖帶抱的把佟夜輝弄到他的老闆椅上安頓好,再看他的人,只見佟夜輝的目光一直落在一個地方,面如死水,眼睛看著一個地方又似乎沒有焦距,鄧輝看著他有些害怕。
過了很久佟夜輝幽幽的吩咐鄧輝:“你出去,把門關上,任何人也不許放進來。”鄧輝答應一聲,走出去輕輕的把門帶上。
佟夜輝在辦公室裡枯坐了一整天,他身後是一扇巨大的落地窗,日光從他的左肩滑向右肩,可以真實的感受到時光就在他身邊流逝,航空公司寄來的信在他的手裡扭曲,撕碎,滿紙的抱歉,遺憾,沉痛,哀悼。誰在抱歉,誰在遺憾,誰在哀悼,一張輕飄飄的紙送來一條人命。
佟夜輝的辦公室門關了一整天,幾個公司的高階主管拿著檔案走到門口都被鄧輝請了回去,到了下午,終於驚動了杜誠,在這棟辦公樓裡鄧輝唯一不敢阻攔的就是杜誠了。
杜誠的進門的時候,佟夜輝背光坐在辦公桌後面,看上去似乎和平時沒有什麼不同,但不知道為什麼,他卻覺得整個房間裡宛如一潭死水,空氣都似乎滯緩的難以流動,他疑惑的慢慢走到佟夜輝跟前,隔著一張桌子看著他出聲問:“你怎麼了?”
佟夜輝垂頭看著腳下的地面,隔了片刻才遲鈍的抬起頭,看向杜誠的眼睛血紅,臉上的表情是種神經質的恍惚,杜誠大吃一驚,再次開口問道:“出什麼事情?你這是怎麼了?”
佟夜輝好像不認識杜誠了一樣,他定定的看著他很久才輕飄飄的說了一句:“憾生死了。”
“什麼?!”杜誠不敢相信的踉蹌著往後退了一步,身體不受控制的跌坐進身後的座椅裡。
桌子後面的佟夜輝忽然一下子上身趴在桌上,瞪著通紅的眼睛向著杜誠嘶聲,一句,一句的說:“憾生死了,她坐的飛機掉進太平洋裡了,是我親手送她上的飛機,我親自看著她上的飛機。”佟夜輝帶著神經質的恨厲,撕裂著嗓音不知是說給自己還是說給杜誠聽的。
杜誠張嘴,又閉上,最後歸於靜默,兩人對坐著巨大的一種言明不了的情緒籠罩著他們,愧疚嗎?似乎比那個更讓人有罪惡感,遺憾嗎?似乎也比那個更讓人覺得空虛。
在很多年裡杜誠都不讓自己去想憾生這個人,因為那會讓他有罪惡感,人的大腦是有自我保護機制的,它不會保留對你沒有用處的記憶,杜誠其實對憾生記得的往事並不多。
但憾生死了,當你獲悉一個曾經熟悉的人死亡的資訊時,那些平時藏在角落裡的記憶資訊翻翻撿撿的又忽然冒了出來。
小時候,遞給他一根冰棒,對著他討好的笑的憾生,在夜市,滿臉汗痕大聲吆喝著的憾生,偷了存摺遞給他們豪爽的說:“拿去吧。”那個冒著傻氣的憾生,還有最後的庭審時,低頭認罪的憾生。
一幕幕像走馬燈一樣,從眼前滑划過去,杜誠現在想的起來的憾生,似乎都是關於她好的記憶,站的角度不同,和當年看她的心情也完全不同,他不禁想要是以自己現在的閱歷和智慧回到十幾年前,他又怎麼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