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涼的目光盯著周繼疏,兩隻眼睛沒有逼問,似乎只是個求知的旁觀者。
說實話,這個問題曾經再選角的時候,周繼疏一再地考慮過。戴喬來試戲自己也持懷疑態度,畢竟他闊別演藝圈有很長一段時間,演技或許有些生疏,拿捏尺度也會大不如前。但他一拿到劇本就進入狀態,只一眼,周繼疏便確定,這位經驗老道的演員雖身在界外,但演技卻打磨得愈加成熟。
更何況這部戲這麼大的陣容和投資,在開拍之前,周導便投注了很大心血。他的雄心很直白,就是衝著拿獎去的!
所以不管是對演技純熟,或是在衝擊獎項上考慮,戴喬都是佔據了先機。
不是裴意初不好,這幾年他演技有很大突破,眼見人氣如日中天,但和戴喬比起來,讓他度挑大樑畢竟是個冒險,沒到塵埃落定那一刻,心便懸在賭局上面。巨大的投資,以及自己重返國內電影界迴歸之作的口碑,都是這個賭局的押注。
“許小姐說得都對,裴的為人和演技,以及他的敬業精神是當初老曾決定落筆寫他的最大原因”,這是周繼疏無可否認的,但他又接下去道,“裴還很年輕,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並不是只有我一個人能為他鋪這條路”
言下之意是,裴意初前途無量,但自己對於在他的功德簿上添一筆這件事上無能為力。
許涼緩緩地站起身來,用一種陳述事實的輕淡語氣說:“就如您所說,裴的品性,演技,人氣都不缺,萬事俱備,就欠您點頭的這股東風。曾老師當初偷偷扮作粉絲,記者,來進一步瞭解裴的為人,他千辛萬苦挖掘出一個人的本真,現在被您輕易調包,說實話,有些惋惜他的這份苦心。大家都說周導一雙慧眼,挑出來的作者一定就是角色本身,演員和導演的關係就像鑰匙和鎖,鑰匙透進鎖裡一擰,就是作用和反作用。您說不只有您一個人能為裴鋪路,但反過來,一個演員與角色的完美契合又焉知不是在為導演將他腳下的坎坷斬平?”,她緩緩舒了口氣,“我今年二十六,不年少了,但也請您以一個長輩的寬容來接納我這份輕狂——如果這部戲男主角不是裴,那是裴的損失,同時也是周導您的損失!”
最後一句話被許涼說出來的時候聲音不大,但在場的人都聽出這些字眼背後的千鈞力度來。
瞬間大家都體會出這個柔麗的女子,同她曼妙的身姿一起玉立在大家面前的,還有一份心氣和韌勁。
她的意思很明白,就像這世上的賣家和買家,上司和下屬,或許會有一個俯仰關係,但並不表示被人挑選的那一個便處於弱勢和被動。
周繼疏那陷入沉思的模樣讓許涼知道,自己的話他是聽進去了的。他並不是那種獨斷的導演,他吸納一切有利的選項。很明顯,他正把裴意初和戴喬放在天平的兩端,看看哪一個的砝碼更重。
“我贊同許小姐的話”,vincent適時出聲,“我投資了這麼多部電影,至少看得出,哪個演員能為我賺錢”
他的嘴角含笑,帶著氣定神閒的氣質。以自己的眼光為天平上裴意初這一方加碼。
如果許涼的話是在將一扇門開啟的話,那vincent就是在將這間開啟的屋子掃淨。
當然是不指望三言兩語就能推翻他曾經的深思熟慮。但最終周繼疏還是鬆了口:“上次沒能完成的試戲,這次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重來一次?”
當然有機會!吳敏川的眼睛裡迸發出兩道光來。這份喜悅成了一道薄薄的目光,被投注到裴意初臉上,他的表情還是那個樣子,似乎失去與得到在他來說都是常事,都難以讓他波瀾不驚的靈魂跨出這道平靜,“這是周導在給我機會”
兩人達成了默契,其他人都不禁舒了口氣,氣氛又自如起來,一看時間不早,恐怕福利院那邊的活動已經結束,vincent和周導顯然還有話說,於是許涼一行人告辭離開花廳。
剛走出門口,就看見季修源急匆匆地趕來,看來他也是聽見了風聲的。不如宴會大廳透亮的簷下古典吊燈,將他焦急的表情照得有些冷峻。
一看到裴意初他們一行人臉色並不如預想當中那麼凝重,反而透出一股喜色和輕鬆,嫉妒如潮浪湧,幾乎讓他的五官變形。
但他還是忍不住要出言試探確認一番,“何必遮遮掩掩,給周導準備了重禮還要揹著人給”
這話很不客氣但的確是季修源對待敵手該有的風格。禮貌他不是沒有,但他視作珍貴皮毛,只在面對他認為高他一等的人面前才施展出來。
他以為裴意初也像他自己一樣,準備了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