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的一聲重重拍在紅木製成的書桌上,麻木的鈍痛感自手掌傳來。
她第一次主動牽他的手,竟然是要他改寫休書內容。
李銀林取過雲凡方才用過的狼毫,將休書中“交與江陵謝氏安然為婦”幾個字一筆勾去,道:“你把這句改了,我說,你寫!”
“銀林,”雲凡沉聲道,“李國柱容不下你,我母后亦容不下你。普天之下,只有謝安然能護你周全!”
“這是我的事情!”李銀林破口大罵道,“雲凡,我他媽首先是一個人!“
”我有血有肉,有心有感情!“
”不是你他媽說要就要,說不要就不要!“
”想送給誰就送給誰的一件東西!“
”我的命是我自己的,我自己說了算!”
她又狠狠拍了一記桌子,把一桌子的文房四寶震得叮噹響:“你給我改了!”
琅琊與玉衡在門外聽得李銀林撒潑,交換了一下眼色。
眼前這個才是李銀林應該有的畫風!
那個嬌媚的小女人,他們實在不敢相信是當年那個殺伐果決的李銀林。
謝安然聽著她撒潑,似潑婦般破口大罵,心下惻然:原來你傷了心是這般模樣。
可是銀林,我必須將你帶走,雲暮與雲凡畢竟是親兄弟。
你留在雲凡身邊,只會令他們兄弟失和。
“李姑娘,”謝安然執禮道,“你若不願與我為婦,明珠絕不強求!”
“在下願意護姑娘周全,並無所圖,還請姑娘相信在下,隨在下走吧!”
“謝公子,”李銀林抬眸看向立在書案之前的謝安然,柔聲道,“還請您安靜一下!”
她衝雲凡撒潑叫罵,拍著桌子暴粗,對他,卻是剋制有禮。
謝安然寧願,捱罵的是自己。
“你要如何改?”雲凡沉聲道。
李銀林立時取了一張絹帛,鋪齊整了,提名在原先那封休書“現將其休棄”後寫上:嫁妝歸還李氏!自此一別兩寬,婚嫁自由,兩不相干!”
絹秀的小楷,清晰的落在紙上。
雲凡抬眸看了她一眼,深遂的剪水秋瞳中眸光清明。
他垂眸抬筆,筆桿之上,還留有她的溫度。
兩人離得如此之近,她身上所抹的藥膏散發著淡淡的清涼薄荷味,掩蓋住了她的香氣。
她衝他破口大罵時,她嘴裡的味道是腥苦的,令他想念她香甜的氣息。
李銀林看著雲凡,看著他提筆,筆觸微拐,落下一點。
雲凡瘦了。
深遂的眼眶又凹進去了幾分,如雕刻般的側顏,邊緣銳利。
原本潤澤的唇,唇瓣乾裂。
那雙漂亮的骨節分明的手,膚色憔悴,黯淡無光。
自己是否將脾氣發得早了點?是否應該質問一下他休棄自己的原因?
是否應該先關心一下他的身子,可有大礙?
是否應當先與他溝通一下,詢問他可有隱憂?
可是,一封休書,不正是自己想要的麼?
他堂堂親王,皇帝親弟,有什麼問題能難得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