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大王村回來,大頭首先妥協了。
在和包仔又過了一段黑白顛倒的日子後,某一天,他在李承坤的二樓整整賴了一個白天。晚上吃飯的時候,洩氣地對其他的三人說他明天回家一趟,他想媽媽了!
到家時,大頭給了父母兩千塊錢,還買了燒鴨和許多農村沒有的菜食,給一大幫外甥和外甥女買了許多衣服和玩具。
老頭子上山砍柴不在家,直接把年過六旬的老母和一幫聞訊趕來的姐姐,感動得涕淚縱橫,悲喜交加。
從家裡回來後,大頭人都變了個樣,無論是面貌還是精神都亮堂了好多好多。
可晚上喝酒喝得半醉,自己卻哭得稀里嘩啦。打了自己兩巴掌,一個勁地罵自己以前不是人,只圖自己過得開心,把家裡老頭老太不當人。
二月二龍抬頭過後,老頭子就咳嗽,家裡連五十塊錢都拿不出來,連著借了三家。最後還是小姐夫把人背去衛生所賒數。那時候他在幹什麼?他正和西瓜妹你儂我儂,大把大把的錢往她那裡供,給他那個不存在的兒子買了許許多多的補品。
過個年,家裡就除夕那晚殺了個雞,到十五連肉都沒了。
老頭子扛了把柴回到門口,腳都打起了哆嗦,頭髮都白了。老媽更是沒有一件像樣的衣服,補丁擠得都沒地方打…
“我枉為人子啊!”
大頭是真的覺悟了,也是真的自責。一個人灌酒,一個人喝醉,一個人哭著在桌邊睡。
包仔伸手擦了眼角的水漬,倒了滿杯,舉起來對李承坤說:“明天我回趟家,你們多擔待點。”
“好!”
李承坤聲音很低很低,喑啞得不成樣子。包仔這時候才發現李承坤哭得比他還厲害。
又一杯下肚,包仔靠在椅背上,用手背掩住了自己的眼睛。
李承坤的事他知道。
上天不公!
為什麼偏偏是他沒了父母,明明他是這樣好的孩子,相信他父母也是善良的人物。但是為什麼!
也許,如果他父母不出事,他不會在此地遇見李承坤。
但他寧願不遇見他!
與和他成為兄弟相比,他更希望李承坤呆在自己的父母身邊。做一個快樂幸福的孩子,有一個溫暖的童年,然後讀書、上大學。無論如何,他一定會是個有成就的人!
包仔想到了一首歌:
“沒有天哪有地,
沒有地哪有家,
沒有家哪有你,
沒有你哪有我,
……
酒幹倘賣無,酒幹倘賣無….”
李承坤靜靜地聽著包仔不著調地哼著歌,沒有附和。點了一根菸,看著煙殼上紅梅兩個字,奔湧的心情平復了許多。
夜深露重,杯中酒越喝越苦澀,像極了坎坷的人生。李承坤和包仔更像是不甘心、不肯妥協一樣,越苦澀就越喝。
雞鳴十分,包仔也醉了,醉得站不起來。
李承坤跑衛生間吐了兩遍,拖著要墜不墜的身體,一腳高一腳低地將兩人拖回李民的床上。把被子掀上去,自己搖搖擺擺地回了房。
帶著滿身的酒氣站在床前胡亂地脫了衣服,然後像只大樹熊一樣扒住熟睡中的李民。昏沉中,他咬著李民的耳朵,口齒不清又帶著股狠勁說:
“以後不準離開我,不然我就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