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下午宋世琛的暗示,藤永敬還不一定發覺胡善章今天的異樣!
那會兒大概是下午四點,胡善章忽然說今晚要來找他們下棋,可是今天他們已經耗了一天的時間呆一起了。別說宋世琛,就連藤永敬都覺膩了。
而且今天他連工地都沒下去,就宋世琛早上去了一趟。估計包仔就是那時候撞見的世琛。
宋世琛看著胡善章向外走得背影,走到藤永敬身邊問了一句:你說他今天為什麼一直守著我們倆?
問題一出,兩人互視一眼,似乎都聞到異樣的氣息。宋世琛立馬讓王瑞去找刀疤和何盛波,讓他們帶幾個信得過的人跟在世豪身邊。同時,讓人回關記取敬哥的槍。
“他不像你,他黑得不夠純粹,也並不主動追求向我們靠攏。似乎還沒想清楚要不要真的進來,總感覺他還有個腳一直放在外面。”
“所以您一直把他放在船上?”
藤永敬抽著煙,無聲地點了下頭。
放在船上,意思就是看船了。
當個無所事事的看船仔,領著不多的錢財,做著無關緊要的事。這確實就是李承坤想要的。
其實入了門的兄弟都會有固定的居所,可以是自己選的,也可以是他們這裡安排的。李承坤三人入門也有點時間了,但敬哥一直沒提過讓他或者世豪打點,也不提醒那幾個人。
之前宋世琛還有些疑惑,但敬哥看起來並不像是忘記,故他也沒提。
“這不是他的唯一出路,白道上也許他可以走得更遠!”
宋世琛聞言一笑。
“這句話您也對我說過。”
藤永敬似乎也想起來了,跟著呵呵笑了起來。
“年紀大了健忘,我還以為你一直這麼壞這麼冷血。”
宋世琛哈哈大笑。
他們都曾滿懷美好的期待和憧憬,甜蜜蜜地向這個世界打過招呼。但是殘酷的現實卻都給了他們當頭一棒,甚至很多棒、無數棒,將他們打得體無完膚,破碎不堪,再沒能起來。只能在這黑暗骯髒的世界裡苟延殘喘,苟且偷生。
三個小時前。
包仔費了好大的勁才爬上光華農場,林利勝別墅的後山。穿過層層的棘刺,包仔終於看見了面前帶電的層層鐵絲網。奔襲了多個地點,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個看足以看見別墅客廳窗戶的位置。
閉氣凝神,包仔雙手懸空地拉開手裡的彈弓,咻的一聲,小石頭從林利勝開啟的窗戶,飛進了客廳。裹夾著小石子的紙條嗒的一聲掉到梨花木的椅子上,轉移了正在和鐵頭烙對賬目的林利勝的目光。
鐵頭烙原名曾葉茂,大林利勝六歲,現年五十七。
林利勝以前是地主家的兒子,不過不是傻兒子。這地主家的兒子精得要死,只是後來地主沒了,地主家也沒了。林利勝的命運也就此改變了。
鐵頭烙就是勝哥家管家的兒子,因為階級問題被當做地主處理,和勝哥家一起被髮配荒地。
丫頭和小妾及婆媳,散的散,再嫁的再嫁,都算是找到了個活命的去處。剩下一堆不識春耕秋收的男丁,舉著從沒幹過粗活的尖利的四肢,對著荒地一片陰雲密佈。
勝哥外公想把勝哥帶走,但是勝哥的爺爺拼死也要將他留下,說什麼死一塊了,也算他林家齊整,好過叫人改名換姓不知祖宗。
林利勝這個名字就是他爺爺給取的,寓意無往不利,無往不勝!
不到三個月,荒地上還沒長出苗子,林家的幾個長輩就這樣活活餓死了。剩下剛滿十歲的勝哥和曾葉茂孤苦伶仃。
曾葉茂的父親也算忠義,陪伴在勝哥父祖身邊直至命終,臨死前還交代曾葉茂要好生照顧勝哥。說林家對曾家有恩,這是他們該還的。
那是林利勝模糊記憶裡最殘酷的時段。
祖父輩一粒糧食也不碰,為的是讓給他吃。他們在他的眼前一天天地消瘦下去,直至骨瘦如柴。然後某天開始,他們開始發胖,胖得皮肉都光亮了,附近三五里地的樹皮都吃光了,他們就開始拔草。
有一天他和曾葉茂給人放牛回家,爸爸和十八歲的叔叔都死了,爺爺和管家也在彌留之際。只囑咐他們,人走了就把窯洞錘塌,然後去附近的村莊和山林找個擋風遮雨的地方,想辦法活下去,其他的事便不必理會了。
那時候林利勝還不太懂事。從小錦衣玉食從沒見過風雨的他跟著曾葉茂放牛,也不過是噌碗粥喝。所以他根本不知道死亡和離別是個什麼東西。
兩個長輩斷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