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後,李承坤問何老頭村裡有沒有人家有腳踏車,何老頭說有。他兒子家就有一輛,是他媳婦陪嫁過來的。帶著李承坤過去把腳踏車借了出來,自己才往田裡去忙農活。
事情過去,生活初初安定,李承坤又在身邊,這足以讓李民恢復了點少年心性。看著李承坤推著車子回來,李民笑得心花怒放一樣,倆眼一個勁地放光。
他本以為李承坤會用車子載他去馮濟芳那裡,誰知道八點二十,李承坤從裡間重新出來,拿著件黑色的皮衣蓋在他身上,根本沒有要坐腳踏車的意思。
只俯下身體,讓李民從椅凳爬到他的背上。
李民有疑問,但不確定李承坤是不是有其他顧慮的事情,也沒敢出口問。只順從地爬上李承坤已經有些寬厚的背部,靜靜地趴好。
李承坤笑著起身,挽著李民的腿稍稍調了下位置,讓他趴得舒服些。
他看出來小傢伙對腳踏車充滿興趣,但他更想揹著他出門。此刻,對自身福利的渴望已經戰勝了要討好小男孩的心思。
畢竟,車子以後可以經常坐,但他腳好了之後,就不一定還讓他揹著了。想著,李承坤突然有些頹敗,就像李民真的就要拋棄他了一樣。
“這樣你的手不會很疼嗎?”
他雖然瘦,但男孩子的骨架總是輕不到哪裡去,這身高再輕也有八九十斤。李承坤手受著傷,還要用力地挽著他,不讓他從身上滑下來。李民擔心著李承坤手上的傷口。
李承坤開心的笑了起來。年少時的感情就這樣,對方的一個眼神一個笑容,簡單的一句話,就能輕易左右你的情緒。讓你在感情的波濤裡跌宕起伏,並且樂此不疲。
“沒事,不疼。都快好了。”
初冬的晨光暖洋洋地照在地面上,路旁出了穗的蘆葦在細細的風中輕輕搖晃。李民扒在李承坤的背上,在李承坤的目光之外,細細地打量著揹著他的這個男人。
幾天不見,頭髮似乎長了一截,後頸上之前青色的髮根現在都長成了濃密的黑髮。面板似乎變白了一點了,耳廓上的那顆黑痣都被襯得明顯了許多。臂膀那似乎還有傷,薄薄的外套下,能摸到凹凸不平結痂的面板。
李民輕輕立起身體,儘量遠離那片可能受著傷的地方。
前面的李承坤敏銳地感覺到了,問道:“怎麼了?肚子不舒服?”
“不是。”
李承坤覺得李民還有話要說,放慢速度走了一會,可背上的小孩還是固執地什麼都沒說。
小孩有了心事。
人就那麼丁點大,也不知道想什麼那麼多。
或者,是在擔心他?
想到這個可能性,李承坤的心無限溫柔起來。
鐵頭烙來大王村走了一遭,受影響最大的莫過於他背上的這個小孩。
當初在越南人手下,他獨自一個人九死一生。才出虎穴又遇狼窩,可想而知內心是怎樣的驚濤駭浪和毛骨悚然。
可縱然如此,在他回來後,這小孩卻依舊對此隻字不提!年少的他知不知道,他已經為了他李承坤付出了千斤重的情義!
他又知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如此付出呢?
究竟,他對他是怎樣的感情?
這些,十二歲的他,都知道嗎?分得清楚弄得明白嗎?
李民,快些長大吧!
別放逐我一個人在這撲面而來的情愛裡擔驚受怕,踽踽獨行惶惶不可終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