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恆一來勁兒,嘴上就收不住:“總不能我送過的女孩兒,我都想追吧?”
陶旻覺得他這話說得別有用意,往淺了說,意為他無意追她,往深了理解,也大可替換為:總不能和我上過床的女人,都是我想要負責的吧。陶旻理解問題向來喜歡往深處挖掘,她抬眼看了楚恆一眼,那人正得意地笑著,笑容意味深長。
今天已經夠不順了,先是聽到了“邵遠光”這三個字,然後又被陳慧君逼著去相親,現在連眼前這男人都拿話來擠兌自己。
陶旻想到這裡,壓了一肚子的氣一下頂了上來,她對楚恆說:“光是你想追管什麼用,你也得有本事追得上人家,是吧?”陶旻說完,也不給楚恆反應機會,扭頭就往樓裡走去。她一邊走,一邊擰開汽水瓶,揚頭灌了口飲料,清涼舒爽,一解心頭煩躁。快進門時,她伸出手臂對身後的人瀟灑地揮了揮,卻沒有再回頭。
楚恆八輩子沒這麼勞心勞神地和人說過話,此時又慢半拍地回過味來,而說話的女人早已消失在眼前。
“操!”楚恆這回沒憋住,破口罵了出來。這女人真是小看自己了,他楚公子雖然遁跡江湖多年了,但並不意味著寶刀老矣。不就是個女人嗎,比她年輕、漂亮的,他都不放在眼裡,何況這個連床都上過了,還有什麼搞不定的!
“媽的,走著瞧!”楚恆在B大研究生的宿舍樓門口丟下了這句話,蹬了腳機車揚長而去,像極了古時候的俠客,拜下戰書,策馬揚鞭,絕塵遠去。
…
陶旻回到宿舍,還沒脫掉鞋,就聽見樓下機車的呼嘯聲。那聲音沉悶又響亮,像是在發洩著不滿。陶旻笑笑,把包扔在一邊,倒在床上,低落的心情一下子有高漲了起來。
陶旻住的是青年教師宿舍,十平米有餘,在研究生宿舍樓的頂層。宿舍構造和配備同樓下的碩士、博士沒什麼兩樣,舊兮兮的傢俱,剝落的牆皮,而且沒有廚房、浴室,還要和一層樓的人共用衛生間。但好在青年教師都是獨門獨戶,不用和別人分享私人空間,也不用勞動老胳膊老腿去爬高低床。
對於此,陶旻完全沒有怨言,甚至還感恩戴德。理論上,她這樣的博士後是沒有宿舍指標的,好在嚴世清在B大還算個響噹噹的人物,和系裡求個情,宿舍、補貼也就一路綠燈閃閃了。
陶旻在床上躺了一會兒,腦子裡想象著楚恆揚長而去的樣子,不由笑出聲音。
她心情舒展開來,做事效率也就高了。她從床上爬起來,坐到書桌前,一口氣從資料庫裡把邵遠光近些年來發表的文章全都下載了下來。
陶旻翻了翻,特別看了一眼下午嚴世清提到的那篇文獻。文章發表在《Journal of Social Psychology》上,也是個不錯的期刊,邵遠光是第一作者。
陶旻儘量壓抑著對他的成見,保持客觀地審視他的研究,但看完之後,終於還是憋不住怒火,罵了句:“Bull *!”
邵遠光的這項研究援引了神經科學中藥物成癮的形成機理,這原本在社會心理學領域中確實算得上是創新,但他通篇卻將藥物成癮的概念偷換為行為成癮。而從神經學角度來說,行為成癮和藥物成癮完全不是一個概念,形成的機制也不盡相同。
不僅如此,陶旻怎麼看都覺得這傢伙在邏輯推理時總有幾分強詞奪理、無理攪三分的架勢。
陶旻看完文章,滿心不屑,當下提筆在旁邊畫了一個又大又紅的叉叉。
她聳聳肩,替邵遠光感到遺憾,這篇研究的質量可真是不怎麼樣,遠沒有前些日子她在圖書館意外翻到的那篇發表在《Science》上的文章質量高,怪不得只能發到《Journal of Social Psychology》上。
“美國賓州大學心理系助理教授……”陶旻盯著文章腳註裡邵遠光的背景介紹,低聲嘀咕了一句,“不過如此。”
倘若誰都像他一樣,一門心思放在科研上,兩耳不聞窗外事,發一篇《Science》的文章,又有何難!
陶旻想到以前的事情,氣不減當初。她當下開啟電腦,奮筆疾書,把鍵盤敲得“噼啪”亂響,歷數著邵遠光那篇研究中的漏洞和疑點。
陶旻一邊寫,心裡一邊默唸著:“邵遠光啊,邵遠光,活該你非要用神經科學領域的理論,這都撞到槍口上來了,有仇不報非君子,我陶旻又不是面慈心善的人,哪有理由不痛痛快快地開上幾槍?何況你本科學的還是醫學呢,這幾個理論都掰扯不清,怪就怪你學藝不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