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舉動,弄得木老爺子目瞪口呆,他一個勁兒地追問,出了什麼事,木琴急急地回道,村裡的房屋被雨水泡倒了,砸著了人,我得趕回去處理呀。
說罷,木琴跟爸媽打了聲招呼,便慌慌張張地衝下了樓道,直奔招待所而去。
在回家的路上,洋行曾奇怪地問木琴,咋這樣慌張地朝回趕呀,好容易回來一趟的,不多在家裡住上幾日麼。
木琴的臉色極為難看,她搪塞道,村子裡出了人命關天的大事,有人被砸死了。
洋行也是一驚,急問道,是誰呀,咋砸死的。
木琴含糊地回道,我也不知呢?只是講村裡死了人,要咱快點兒回去處理。
洋行見木琴不願講說明了,知道她自有不講明的道理,更知道她此時的焦急心情,他不再追問,沉穩而認真地開著車子飛跑,沿途很少停下來休息,車速也比來時更快一些。
去時,木琴還不時地提醒洋行停車休息一下的,返回途中,木琴一直緊閉著嘴唇,由著洋行疾跑,就是不吱聲,洋行覺出了木琴的奇怪變化,還以為她是被總廠勒令轉型的事鬧騰的,他不敢有絲毫大意,儘量讓車子快速又平穩地朝杏花村疾駛而去,由是,倆人星夜趕路,不敢停歇。
木琴更不勸阻,任由他跑去。
誰都說不清,那天夜晚,銀行的宅子裡到底發生了什麼?又是怎樣發生的。
住在前院裡的振富,為何半夜三更地跑到銀行家,如此老道精明的振富,又不是不知道鳳兒已經宣佈了銀行的宅子屬於危房,卻會被坍塌的西山牆活活地砸死在裡面,唯一能夠說得過去的解釋是,自己辛辛苦苦蓋起來的曾經轟動一時又炫耀一時的房屋,眼睜睜地看著被當夜那場大風狂卷著的暴雨泡塌,振富絕不會甘心,才冒險進去察看的,於是,慘禍就這麼發生了。
這樣的解釋,順理成章,又合情合理,村人們都在惋惜振富的早逝,悲嘆他勤謹而又操勞的一生,他為娃崽們能夠過上人上人的生活而算計了一輩子,到頭來,卻依然為兒女的安樂窩搭上了自己的老命,念於此,村人們開始唏噓不已,追憶著他生前做過的那些尊老愛幼的好事,或是諸多拿不到檯面上的劣跡。雖然精明得可恨,細想起來,卻又在情理之中,因而,蓋棺定論的結果是,振富應屬於杏花村裡的大能人,是個治家有方持家勤儉的家主楷模,也是個嚴厲又稱職的家老子,至於品德方面,似乎實在難以攀升到太高的位置上,只能算是中等偏上吧!
也有的人私下裡對振富的死因持有不同看法,特別是公章和管理庫房的幾個人,心裡一直在嘀咕,會不會是因了廠內資金外流的原因,讓振富產生了醜事敗露而無臉處世見人的想法,便藉著當夜那場特大暴風雨自投絕地,以死的代價,試圖保全自己一輩子的名聲和晚節吶。
慘禍發生的前兩天,廠子裡的帳目已經清查完畢,的確是有人暗中挪走了資金,恰恰是整整兩萬塊錢,管理庫房的人只經手過往的貨單,能夠有許可權和機會在資金上動得了手腳的,只有振富和公章倆人,他倆便成了人們懷疑的重點人物,鑑於木琴臨走時的安排,幾個人誰也沒敢把查賬的內情洩露出去,心裡卻都有一本大帳,就看木琴回來後怎樣處理了,
振富死亡的當天,委屈成了竇娥一般模樣卻又不敢聲張的公章到底忍不住了,他跟爹茂青偷偷講說了查賬的細節,以及自己對振富死因的揣測,意思是,振富是被挪用公款的事嚇死的,茂青當然不信振富會這麼糊里糊塗地尋死,他又擔驚廠內資金問題會牽涉到自家崽子,既憂慮,又害怕,無計可施之餘,他把公章狠狠地臭罵了一頓,說,不準外出胡說八道哦,該是誰人戳的窟窿,你木琴嬸子自會查個明白的,只要你沒動公家錢就行,用不著你來胡猜疑呀。
不管怎樣,死者為大,入土為安,這是村人祖祖輩輩承襲下來約定俗成的行為規則,每個人都要一絲不苟地遵守並執行,若是破了這個規矩,便會被村裡人所唾棄。
家裡人怎麼也不會料到振富會死掉的,在所有後事料理上,便沒有一丁點兒的預備,包括墓地的選定、壽衣的縫製、棺槨的訂做等等,豁牙子似乎對振富的橫死無動於衷,或許是被他的突然離世驚傻了,她不哭,也不號,更不急著張羅籌辦後事,像沒事人一樣呆坐在西院洋行家中,看哄著洋行的娃崽兒晨晨,任由兒女和村人們慌里慌張地籌辦著老死鬼振富的後事。
鳳兒的高燒剛剛退了,但身子十分虛弱,又吃不下飯,睡不好覺,整日疑神疑鬼的,她忽而擔心南河畔的水肥田遭了水淹,忽而擔驚村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