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幾天的功夫,木琴顯得老了許多。其明顯的徵兆是,臉上的皺紋增加了,且在不停地增加。她失去了往日的活力,整日悶不吭聲。話語更是少得可憐。不到非說不可的時候,她都是閉緊了嘴巴,咬緊了牙關,不說不笑不出聲。
與此同時,福生對杏仔的怨恨也在增加。在一段時間裡,福生竟然不讓杏仔到學校去上學,整日尾巴般地跟在他的屁股後上地幹活,以此來懲罰因他捅出天大的禍事而造成的罪責。在木琴的強烈反對下,杏仔才結束了近一個星期勞教般的苦難生活,揹著書包去上學了。
木琴似乎沒有被擊倒。她始終堅信自己的做法是對的,就拒絕檢查,並跟公社黨委前來談話的人申訴辯解。這樣的對抗,是極不明智的,也不會有好結果的。就此,又把自己徹底地推向了政治上的絕路。
不久,木琴被撤職,並受到黨內警告處分。
處理決定是在一個陰雨連綿的早晨,楊賢德親自趕到杏花村,召集了全村十幾名黨員參加的黨員大會,在會議上義正嚴詞地鄭重宣佈的。其時,熟透了的杏果已經墜落到地上,早爛成了一灘泥水水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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遙遠的曙光(七)(3)
從事業的峰巔一落千丈,瞬間便跌進了深深的低谷。此中的落差,讓木琴頓感頭暈目眩,無所適從。
她的話語更少,臉色更加陰鬱,心事更為沉重。她開始失眠了,經常整宿整宿地睡不著覺。白天又無精打采,做活計也是丟三落四的。常常丟了這個,忘了那個,好似沒了大腦一樣,迷迷糊糊地晃悠在院落裡。
福生心疼木琴,就不讓她出門上工。叫她呆在家裡靜靜心,好好修養一下。而且,他把家務活全部包攬下來。做飯,喂牲畜,樣樣都是自己搶著來,不讓木琴插手。其實,這樣做恰恰又適得其反。木琴本就忙碌慣了的,一旦鬆弛散漫下來,愈是加重了她內心的鬱悶和壓力。她覺得自己就像一個廢人一樣,渾渾噩噩,無所事事。生活沒了動力,工作失去了目標。近乎封閉了的生活狀態,讓她漸漸遊離出早已習慣並適應了的原生態環境,成了一具無所依附的虛體空殼兒,並有了愈加頹廢下去的發展傾向。
期間,也有一些婦女偷偷跑來看望木琴,說一些寬慰貼己的話。酸杏女人是第一個來安慰她的。接著,又有雪娥、豁牙子、蘭香、滿月、胡老師和掛兒等等一干眾人,走馬燈似的進出在她的院落裡。愈是這樣,愈是把木琴本就鬱悶的心腸攪得愈加鬱悶沉重。
福生也看出她有些心煩意亂,便對來人的態度變得不冷不熱起來。他企圖讓想去看望木琴的人因了自己不歡迎態度,望而生怯,漸漸止住跨進他家門檻的腳步。
院落終於安靜下來,卻又顯得更加落寞冷清。唯一能打破這難耐落寞的,就是屋後酸棗婆娘時不時地故意放開嗓門兒,發出近乎誇張的說笑聲。酸棗婆娘似乎重重地出了口惡氣。兩年前,被木琴和福生娘合夥欺辱而惹下的悶氣,直到今日才舒暢地吐出來。這讓她感到,老天確實矮了,現世現報了呢。
因了木琴的緣故,福生一家人也都小心翼翼地進出在自家院落裡。福生只知悶聲不響地做活計,撂下耙子拿掃帚,整日忙得團團亂轉。京兒把木琴的下場,統統歸咎於自己闖下的禍端而造成的。他也就陪了萬分小心,不敢在家裡指手畫腳地隨意說話。鍾兒和杏仔更是夾緊了尾巴,收斂了往日張狂的瘋勁兒,變得乖巧起來,看著木琴和福生的臉色行事。
一天,杏仔看到木琴愣愣地坐在鍋屋裡出神發呆,就小心地安慰她道,娘,咱去告那些人吧。俺們在學校裡遭人欺負咧,就去找老師告狀。老師就會把那些人狠批一頓呢。往後,他們也就不敢哩。
雖是一句孩子話,卻在木琴心中豁然開啟了一扇窗戶。是的,既然自己沒有做錯事,竟遭人如此愚弄,為什麼不到上一級去申訴呢。她好像看到了一絲光亮,一絲希望。儘管她明白,這種光亮極其微弱,希望又極其渺茫,但畢竟不再像現在這麼陰暗,這麼絕望。
木琴決心已定,任什麼艱難險阻都擋不住自己申訴的腳步。從此,她踏上了上訪申訴的道路,成為北山公社有史以來的第一上訪人。
她帶上足夠證明自己近些年工作成績的十幾張婦女工作先進單位和先進勞模獎狀,先是到公社辯白自己。在公社裡,她找到了沈和楊賢德。她的申訴,當然不會有任何結果,甚至還遭到了倆人毫不客氣地訓斥。她想找老胡,但老胡已經被調到了縣婦聯。新上任的公社婦聯主任當然要堅決圍護沈的決定,對木琴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