振書乾坐了一小會兒,見金蓮不願再開口,自家認為是天機不可洩露吶,便既納悶又無趣地離開了金蓮的家門,他又徑直來到了四喜家,把當前的困難和金蓮的反應講說了一通兒,問四喜的意見。
四喜立時伸出了右手掌,用大拇指在其餘四指間掐捏了好一陣子,才開口道,爹,剛才我見你心事忡忡的,就隨機給掐算了一卦,卦象好著吶,這廟一定能建起來。
振書只高興了一霎霎兒,便又洩氣了,他愁苦著臉道,雖說卦象好,又能頂啥用哦,空口無憑的,總不能就這麼赤手空拳地帶來了人手和財物吧!
四喜回道,我也不知哩,從卦象上來看,肯定會有啥機緣在前面候著咱吶,爹,咱就放開手腳地幹吧!能幹多少,就幹多少,建到啥樣,就算啥樣,咱好不容易呼呼隆隆搗鼓出了這事,還沒點完了芯子,就先自家給掐滅了,不是要叫外人笑掉大牙麼,今後,誰還會聽咱的呀,再說,三弟媳婦講說出的話,自有她講說的道理,怕是天機不可洩露,才住口不講的,她都說要建,咱還顧慮啥兒吔。
經四喜這麼一番鼓動開導,振書心裡又活絡了,他相信四喜的話,勝過了相信金蓮,或許是骨血的緣故,他總是在心裡拿金蓮當外人待,畢竟是兒媳婦嘛,哪能比得上親生娃崽兒忠誠可靠哦。
最終,振書還是下定了決心,就按照四喜說的辦,走一步算一步,幹到哪裡就撂到哪裡,備不住還真有啥神妙的機緣在前頭等候著,護佑著自己吶,於是,他也定下了“五?一”那天破土動工,趕上這個良辰,搭上全世界人都在慶祝的大好日子,當然,他沒有像酸杏那般沒出息,瞎折騰了一陣子後,卻放了一聲啞炮臭彈,可以說,他在突然之間,捅鼓出了一聲巨響,施放了一個霹靂外帶一道閃電,劈碎了世人渾渾噩噩的心扉,震碎了杏花村人愚鈍又自傲的肝膽。
連他自己也沒有想到,在經過了一段日裡無神夜裡無眠的痛苦煎熬後,李振書竟然出人意料地一舉成名,不僅在建廟的宏偉大業中握有了絕對勝算,還從此奠定了李氏一門在方圓百里之內無可撼動的地位和無可比擬的聲威,這種突如其來的鉅變,不僅是振書一家人沒有想到,放眼整個杏花村人,也是誰都做夢想不到的事情。
山坳裡的人家,山外的人家,平川上的人家,以及山外又山外、平川又平川的人家,都被驚訝得目瞪口呆,隨之,又趨之若鶩,敬畏得五體投地。
“五?一”節這天,天剛剛放亮,振書就帶著四喜,來到了北山腳下曾經安置神龕的那塊座椅樣兒神石旁,爺倆圍著它,不停地轉悠測算著,合計著怎樣佈局,怎樣規劃,怎樣破土奠基,一直忙活到太陽昇起一竿子高了,倆人才住了手,急急地跑回家去吃早飯,早飯過後,又急急地趕了回來,
此時,神石旁已經聚攏著一群拿著鎬鍁等傢什的人們,一共二十幾個人,人群中,老者居多,且絕大多數是婦女,都是一臉的肅穆虔誠相兒,這其中,就有酸杏女人和福生,今早,福生早早就起了床,做就了飯,當時,木琴和京兒正在廠區裡忙活著,還沒有趕回家吃飯,他也不等家人湊齊了,確切地講,是不敢等家人湊齊了,他自己急慌慌地扒拉了一碗稀飯,塞進肚子裡一個煎餅,就如偷兒一般鬼祟地溜出門去,直奔了北山而來,他怕叫家人撞見,又要與他撕纏,勸阻他不準參與建廟事宜。
振書眼見得如此人手,心下甚是慌亂無底,事已至此,他只得勉強打起精神,鼓起勁頭兒,招呼著眾人分工攤派任務,算計到快十點鐘了,振書搶先叫人點燃了鞭炮,無外乎是佔了先,搶了頭彩之意,接著,他便根據四喜劃定的基線,率先刨下了第一鎬,隨後,二十幾號人也紛紛掄鎬下鍁,盡心盡力地大幹了起來。
因是山腳下,這裡的土層並不深厚,只幾鎬下去,便觸到了堅硬的岩石,鎬鍁磕碰著山岩,不時地飛濺起道道火化,並伴著刺耳的聲響,震得虎口發麻,不一會兒的工夫,眾人便氣喘吁吁,大汗淋淋了。
福生幹慣了粗重農活,尚感覺不到勞累,他脫下了褂子,光著脊背,掄圓了尖鎬,鉚足了勁兒地向土層深處運力刨去,鎬尖又觸到了一塊岩石,巨大的反震力透過鎬把傳回來,震得他手裡的鎬把差點兒脫了出去,他還說道,又碰到塊大石頭哩,他把鎬尖使勁兒地向四周土石裡觸探,觸探的範圍卻出乎意料地大,他招呼四季過來打幫手,齊心協力地往外起這塊大石,終是沒有觸到石塊的邊緣。
倆人叨咕道,起出這塊石頭,恐怕也就到了地基的底哩。
正說著,四季忽然道,別急,別急哦,這不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