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兒的話,把茂響氣得眼裡直冒火,一心想給這個啥事不懂分不清裡表的親侄子踹上兩腳,茂響氣道,你咋這麼不想事吔,你娘都差點兒叫他給折騰死咧,沒病硬是氣出病來的,剛要好了病,又給氣趴下了,他咋還一個勁兒地冤枉你娘呢?我看你挺大個小夥子的,竟是個窩囊廢,你不肯替自己出氣也就罷了,連你親孃都不管不顧了,算啥東西呀,吵得京兒臉紅脖子粗的,再不敢搶頭說話了。
茂響又道,他茂林在村裡幹了這麼些年的幹部,屁股上就這麼幹淨,連點兒屎渣渣兒也沒一丁點兒麼,打死我也不信呢?今兒,我找你幾個來,就是要給他定罪的,等定好了罪狀,咱就去上訪,叫上面的人來治他,也把他往死裡折騰,看還有敢欺負咱的人吧!
人民老實地回道,我實在想不起茂林還會有啥問題,說他在村裡橫行霸道吧!反倒是咱打了他,要說貪汙公款吧!他又不是會計出納的,跟錢也刮不上邊兒吔,說他破壞生產也不行,咱村的杏林管理,全指靠著他領人乾的,捅了上去,只能替他擺功買好,那還上訪個啥勁兒呀,只有一條能站住腳,就是跟村幹部搞分裂,挑動村人鬧不合。
茂響忙道,對哩,對哩,這條頂重要,還有啥兒,接著說。
人民縮縮脖子道,沒哩,就這條還能貼上邊兒呀。
茂響很是失望,他見洋行站在一邊一聲不吭,以為他早就心中有譜了,他堆起滿臉的笑,和顏悅色地問洋行,你的計謀最多,心思又細又密,就快講講嘛,是不是有了啥好點子呀。
洋行也朝他笑笑,認真地回道,沒有,啥點子也沒有,就是生了一肚子氣,至今沒處放呢?
茂響徹底失望了,他覺得,京兒和人民倆崽子想不出來,是自然的,對他倆,茂響也沒有太多地指望,他把主要希望都放到了洋行身上,以為只有他才能幫自己衝鋒上陣地跟茂林鬥上一陣子,但是,他實在摸不透洋行的心脈,似乎李姓人家都遺傳有一種東西,看不見摸不著,說不清道不明,與之在一起,總能叫人時時感覺到一種深藏不露且又咄咄逼人的氣息來,洋行身上,更是時常透露出這種濃郁的氣息,在剛剛接觸他的時候,茂響就覺察到了這一點。
茂響不再指望這幾個崽子了,他先是好言好語地安頓下幾個崽子,不叫他們把準備上告茂林的訊息透露出去,隨後,他便得體地遣散了仨人,他一個人蹲坐在家裡,費盡腦汁地琢磨開來。
就這麼折騰了好幾天,好容易湊足了不倫不類的“五大罪證”,即:一是假公濟私,利用村幹部身份搞特權,把好地肥地摟到自己名下,把薄地漏地承包給村人;二是生活作風腐敗,亂搞女人,大耍流氓,欺男霸女,無惡不作;三是大搞小幫派主義,誣陷迫害村幹部和人民群眾;四是破壞村民團結,挑動村人窩裡鬥,弄得杏花村雞飛狗跳烏煙瘴氣;五是背離了村人一心想發家致富的願望,帶頭抵制和百般阻撓村人修路這件大事,破壞村裡的生產勞動,給村集體和個人造成了重大損失,要求是,徹底嚴辦以宋茂林為代表的破壞安定團結、破壞改革開放、開倒車、幫資本主義忙的一小撮人的罪,把這些阻擋村人跟共產黨走、奔致富大道的絆腳石扳倒砸碎,還杏花村一個明朗的天地,還杏花村人一個安定幸福的日子,給人民群眾一個明確交代,最後的落款是:杏花村全體群眾,
弄出了這麼個東西后,茂響便開始秘密地拉扯串聯村人,他不敢叫木琴知道,也不敢叫酸杏曉得,就先找到了振富,想聽聽他的意見,振富沒有表態,也不說支援,更不說反對,吱吱唔唔地把他打發了出來,茂響知道振富太過狡猾,既想叫別人替自己出氣,又不願沾惹腥氣,心下就生氣,暗道,你鬼,別人就是傻子麼,等上訪有了結果,你老鬼就別想粘半點兒的鮮氣,隨後,他再次把洋行幾個崽子聚在一起,想慫恿他們跟自己去上訪,幾個崽子都出人意料地推脫了,不是說自己的爺老子孃老子不同意,就是說手裡的事體太忙,脫不得身,氣得茂響牙根直癢癢。
最後,茂響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好容易說服了七八個與己貼好的村人,踏上了懲治茂林的上訪之路。
此時,據茂林第一次上訪,已經過去兩個多月的時間了。
茂響一行數人不露聲色地徑直摸進了鎮大院子。
幾個村人一進了院子,就侷促得要命,東西南北都分辨不清了,他們從沒進過衙門,見過官,一見到高大整齊且掛著牌牌的房屋門窗,心裡就打怵,甭說開口講話了,連路都走不穩了,兩腿直打顫兒,還是茂響經多見廣,他拿出年輕時的闖勁兒,禮貌地打探路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