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女人老老實實地介紹說,女子叫香草,從小就沒了娘,是他爹一手拉扯大的。這娃子懂事又乖巧,是過日子的一把好手。
雪娥們在心裡直嘆道,天下竟有這麼水靈的女子,身材勻稱,面板白裡透著紅,泛著亮亮的光彩。鴨蛋型的臉上嵌著雙大大的黑眼睛,忽閃起來,像是要說話似的。真是越看越耐看,越看越好看,看得人心裡舒坦。
雪娥們的眼睛錐子似的盯住香草的臉盤身段看,看得香草愈發羞怯。她把頭低到了胸前,兩隻手絞纏在一起,脖頸上滲出了細細的熱汗。
雪娥也把銀行推到前面,把他的家境和人品誇張地數說了一遍。她還說道,今兒就是巧,俺們陪著來相親,這女娃兒名字裡有個香字,蘭香的名字裡也有個香字。看來,兩家是有緣分呀。
中午飯是四方安排的,在大廳裡吃了頓香噴噴的匯菜和剛剛出鍋的熱餅。喝茶的時候,雙方各自把銀行和香草偷偷叫到外面,問各自相看得咋樣。倆人也都看上了對方。雙方又互相交換了各自的意見,覺得倆人是挺般配的,只等兩方老人表了態,這個親事也就算相看成了。
事情辦得異常順利。送走了香草後,雪娥們都很高興,直誇銀行好福氣,碰上這麼好的閨女,真是燒了八輩子高香啦。
在雪娥誇讚的當口兒,四方悄悄地把蘭香拽到一邊,說,大嫂,你回去得好好勸勸金蓮,脾氣咋愈來愈大哩。她心裡只有孃家人,從不把咱爹孃放在眼裡。上次回家,我就是把吃剩的大餅頭子送到老家一些。她就不依不饒了,跟我沒完沒了地賭氣不說話,還在爹孃跟前摔摔打打的,太不像話哩。
蘭香瞥一眼滿月,悄聲道,不像話的事多哩,是得好好管管呀。不的話,她可要作上了天邊呢。
四方有些迷惑地問道,咋啦!又有啥事麼。
蘭香發覺自己一時情急,說漏了嘴,便趕緊圓場道,哪兒有啥事。就這麼個事體,還不夠叫人焦心呀。要是再有事,還不得把你給悶死哩。
下午返村的路上,雪娥們都很輕鬆愉快,一路上唧唧喳喳地說笑打鬧著。特別是銀行,疾步如飛地走在最前面。他忽而拾起地上的石子打山上樹枝裡的山雀,忽而跳到路邊的山澗裡洗頭洗臉,歡快的心跳難以讓自己安穩下來。
雪娥調侃道,銀行的心早被香草勾走了,魂不附體咧。
銀行就憨憨地笑,紅撲撲的臉上盪漾著掩飾不住的喜氣。
蘭香偷偷地扯扯滿月的衣襟,笑著悄聲問道,喜桂對你還是那麼貧麼,還是讓你整夜不得安生覺睡麼。
滿月想起以前曾對蘭香訴過苦,說喜桂床上的癮兒大得叫人心煩,弄得自己總是睡不好覺,白天干活也沒精神。現在,蘭香又拿這話來取笑自己。她就使勁兒擰了蘭香一把,罵道,騷婆娘,哪兒騷就往哪兒引,不怕銀行聽見,也不怕四季撕爛你的騷嘴呀。
蘭香滿臉嬉笑著躲開,不再言語。
落日的夕照泛出橘紅色光彩,一層又一層地均勻塗抹在山林間和山林隱沒的小路上,由淡漸深,由深漸濃。四周一片霞彩流動,流到臉上,光彩熠熠;流到身上,渾身沾滿了暖意。
除了滿腹心事的蘭香,每個人都沉浸在這霞彩裡,享受著即將逝去的難得的暖意和溫馨。
木琴被提拔為婦女生產小組長兼計工員,是在她生鍾兒的一個月前,由茂林力排眾議一手提起的。
所以要急於選出個小組長,來統領這群整日家長裡短婆婆媽媽無事生非的婦女生產小組,茂林也是有苦衷的。
杏花村幾百戶人家,除卻男勞力外,還有為數不少的不能下地幹活的老婆子小丫頭。真正能夠上工幹活的婦女,也就只有四、五十人。別小看了這四、五十人,她們盡是些難伺候的主兒。每到集合上工的時候,熱鬧就來了。不是她的孩子沒餵奶,就是我的鍋碗瓢盆尚未涮洗完。早來的等上一會兒,見人還未湊齊,便偷偷溜回家去,搗鼓這兒,捅鼓那兒。晚來的就賭氣地等,等上片刻不見動靜,索性也溜回去磨蹭一會兒。於是,等這個,叫那個,直到男勞力已經在地裡幹了一陣子活了,這邊的婦女還未挪到地頭上。
酸杏多次批評茂林,說婦女組簡直就是個磨洋工組,整日介騙工分不出活路。你這個生產隊長是咋當的。真要幹不了,就言語一聲,想幹隊長的人都踢破了門檻子,排長隊候著呢。
茂林就訴苦,說這群婆娘如何如何胡攪蠻纏不好擺弄。酸杏不願聽他解釋,撂下句,要是好擺弄,還要你個隊長幹啥嘛。說罷,掉頭就走。
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