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顧返一手搭在方向盤上回頭,看著一個人窩在後座的小朋友,沉默了一會兒。他慢吞吞地笑,問:“怎麼?不高興了?”
沈與爾眼神認真又有點倔強,她抬手比劃了一下:“一點點。”
心酸是真的,畢竟心這個東西,誰也控制不了。人難免都會有些小情緒,這一點也不丟人,丟人的是自己將它無限放大。
“蹭飯,去嗎?”他鬆開手剎,將車子發動,再次笑。
她乾脆利落地繫好安全帶:“去!”
還是上次的汽車美容會所,陳顧返停在大門外按了3聲喇叭,二樓窗戶裡就露出一個腦袋。這個人用手電晃了晃,“啪”一下關掉窗戶。
沈與爾瞪著眼睛轉了一圈眼珠子,感覺,太像……接頭暗號。
陳顧返隨意將鑰匙往兜裡一揣,先一步邁上一座鐵質階梯。她頭一次進來這裡,原來裡面別有洞天,裝修成了重金屬風格的loft。
她低頭數著階梯,正爬到12階,剛要拐彎,一個大東西竄過來,直直撲進懷裡。
我勒個去!第二次!
沈與爾腦子轉了千分之一秒,嘆口氣,這個重量壓過來,就算不想接也推不開。餘光撇到下面,不會……摔殘吧!
接著領子被人揪住,她的身體在慣性的作用下扭了半圈,腦袋就磕到這個人的胸膛上,有些硬,很有質感的觸覺。
要撞懵了!
陳顧返手指還拎著她的衛衣帽子,眼睛眯起來去看上面匆忙趕過來的人,丟出兩個字,帶點不樂意:“抱走。”
萬小四“蹬蹬”兩步跨下來,哭喪著臉解釋:“小先生,不是……我的狗。”
沈與爾這才看清這個大傢伙,一隻成年鬆獅,高貴地抬著它的大腦袋,就這麼吐著舌頭睨了她2秒鐘。它轉身,邁著優雅的步子一扭一扭地走開。
這麼胖!
她伸手比劃了一下這個傢伙的體型,第二次被狗抱。第一次是一隻想拱進懷裡的黑背,猝不及防地被它擠到了小區的花池裡。
鬱郁地跺著階梯爬到頂,像仙境一樣,雲霧繚繞的感覺。她伸手在眼前扇了扇,模糊里正中間的大桌子圍了一圈人,吸溜著嘴裡的肉,還要去搶鍋裡的。
火鍋的香味很濃。
陳顧返隨後推門而入,徑直走過去,手臂撐在一張椅背上,俯身,說:“兩幅碗筷。”沈與爾趁這個空檔,拎著旁邊的小板凳往地上一墩,瀟灑地坐上去,她伸手。
“那啥……”萬小四吞下嘴裡的肉,手扶著碗不確定地問,“她不會想把這個大傢伙給抱過來煮了吧?”
“扯淡。”有人用筷子叼走他碗裡的一顆丸子。
萬小四去拍那人的筷子,丸子落在地上滾走:“你是沒見過,這小姑娘狠著呢!”他去偷瞄陳顧返,這個人正用筷子夾住肉卷輕輕在鍋裡抖著,表情……很淡定,連眼皮都沒有抬一下。
沈與爾的手勾到鬆獅的大腦袋,她露出兩顆小虎牙開始笑,在這張毛茸茸的大臉上揉了幾把,手感還不錯。
萬小四眼睛一瞬不瞬盯住一人一狗,要是她敢把大傢伙抱過來,就……就跟她拼了。她的手開始在口袋裡掏東西,他心裡抖了抖,坐直了些。
然後他就咬到了自己的舌頭,張大嘴巴。這個小姑娘,利索地給它頭頂紮了三個朝天揪。他肩膀垮下去。
“小爾,吃飯。”陳顧返就這麼看著鍋裡自己伸手涮著的肉,笑得狹長的眼尾都揚起來。
沈與爾拍拍手,扶一把膝蓋起身。剛洗完手擼著袖子安頓在椅子上就接收到一個精彩的目光,他砸吧著嘴,戲謔地問:“顧返,父女裝?”
陳顧返笑了,那種眼角跟嘴角都翹得很高的笑:“對。”把涮好的肉丟到沈與爾碗裡,他用有些慢的語調接著說:“小爾……來吃肉。”
沈與爾眉毛抖了一下,也低眉順眼地夾了一塊毛肚丟給他:“孝敬您的。”
發問的人咬著筷子直樂,萬小四在一邊偷偷捅他,捂著嘴跟做賊似的哼出一句話:“我說的沒錯吧,這種小先生,見過沒?”
一整個晚上,氣氛都很好。
快到零點的時候,沈與爾被萬小四扯住袖子,他對一扇鐵藝門努努嘴:“小妹妹,看你這麼,呃……孤獨的氣質,給你推薦個地方。”
她看過去。
門被推開,冷風灌進來,吹開了些火鍋餘留的霧氣,他伸手一指:“上面視野特別不錯。”
孤……獨嗎?!用詞不怎麼講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