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的風雪很大,疏花冬風中,那一簇簇的寒梅開的爛漫,綿綿不絕的雪飄便落在憂傷的眉間。
沈休眼神清淡的站在屋簷下,拿手在虛空中勾勒了一下,記憶裡的的容顏彷彿再一次浮現出眼前來,眼神帶著眷戀的望著,聲音低低的,暗啞的,像是對身邊的侍從說,又像是對自己說著。“我感覺身邊都沒有可以真正說的上話的人呢。”
沈休失魂落魄的想著,唇角最終溢位了一絲悲涼。
恍惚間又看到了那一年冬天,那一束束爭相盛開的梅花裡,皇帝看著御花園裡紅白的梅花盛開的好,便金口一開,請了不少朝中的顯貴拖家帶口的來看。
梅花沒能入了沈休的眼,那個總是笨笨的摔倒在雪中的人卻在那片雪光中映入他的眼簾。
“哎,你不出去玩嗎?”
“哎,你也是陪讀嗎?”
“哎,你天生是這麼笨的嗎?”
“哎,你也是沈家的人嗎?”
“哎,你真的比我大嗎?”
“哎,你這麼可愛,肯定是個女孩子。”
“哎,我之前怎麼沒見過你的,哎你別走,你要去哪,可以回個話麼……”
在那漫天的風雪中,那個紅著鼻子,紅著雙頰,搖晃著腦袋的那個人面容愈加的清晰起來,那般的姿態,幾欲與長大後的風雪下,那個皺著眉頭卻在低頭之間紅了臉頰的兄長重疊起來,讓人徒生出一種恍如隔世的哀慼。
“我不出去了,你同他們玩吧。”那個看起來呆呆沈一,笑起來時樣子明亮而鮮活,一靜一動,判若兩人。
兄長喜歡拿手遮著陽光,自顧自得笑著明媚。
直到很久之後,沈休同江陵回來,阿爹牽著她的手,指著那個抱著書少年道,“子緣,這是你阿孃留下來的長子,過來叫兄長。”
沈休眯著眼睛,那個喜歡向著陽光的小小的身影,跌跌撞撞的終究在自己的世界裡,走出去了。沈休揚起來了一個笑容,落落大方的伸出了手,“兄長,賜教。”
滿院的杏花死在了冬日,乾枯枯的枝椏在寒風中顯得脆弱而可憐。
在相府度過第二季冬日,沈休又是起了個大早,沈一跟在沈休身後,持著金梅花寶頂簪,笑意盈盈。
阿爹囑咐王家的人持著一個戒尺,冷冷的在沈休的身後,督促著她練字,兄長便旁若無人的嘮叨著府中府外的種種。半響,王家老先生看來王家小姐的份上也不管,沈一見無人打搭理,便起了興,興致往來,還旁若無人的吟唱起來,“若君為我贈玉簪,我便為君綰青絲,洗盡鉛華,日墓暮天涯~”
沈休一個晃神,握著筆的手顫抖了一下,墨水在宣紙上暈染開來,又裝作若無其事的重新落筆,宣紙上很快又出現了一個字,只是不知為何,眼前的字跡便開始歪歪扭扭起來。
好了,原本就已經很醜的字,現在連狗爬的都比她好看呢。
良久,兄長便在身後有些歹毒的嗤笑起來,“子緣,皇家人是非多,還好你是個男子,否則捲入這是是非非倒是難纏的很,你可知宮中之人一向早夭,是大多挺不過那些生長在心裡頭的陰暗。”
沈休便挑眉拆場,“子非魚,焉知魚之樂……”
那時,她正同兄長鬧的不可開交。
韶光恍如昨,沈休望著寂寥著紛紛揚揚的飄落著的白雪,嘆息一聲,聽說傻人有傻福。沈休覺的,她家的兄長夠傻了,福氣也應深厚。
一語成讖,子非魚。
這一場是是非非,她真希望有個盼頭。
一家人,最重要的,還是整整齊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