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相沈言記得第一次見到蘇家小姐那一年,他初入京都,臉上猶還很稚氣。
他的記憶裡停留在領他入京的三叔垂袖而立,站在高堂之上,冷淡的看著前方。
他好奇的環顧著熱鬧的四周,聽到耳邊的三叔稍稍的運力喚道,“王家五郎何在?”
三叔蒼茫雄厚的聲音剛剛落下,即刻被眾人的歡言鬨笑聲壓過。
不久,有鐵騎踏馬的聲音傳來,他身後傳來了一句略顯陰柔的聲音,“讓開。”
眾人側目,對著一張流淌出天光水色,人比花嬌的臉,突然噤聲下來,垂視無言,默默的讓開了道路。
一張清寒的面孔,一襲黑色的長袍,仿若外頭寒氣並未消散。
三叔低著頭,一聲嘆息自他口中逸出。
王家的兒郎摺扇輕開,在堂裡對著戲子唱著戲。
王家這位兒郎唱戲的時候身邊總有不少人旁聽,所以身後有動靜並不意外。
等王家兒郎唱完了回過頭,才發現椅子上只坐了一個人,那人黑衣裹素袍,手裡託著了杯茶盞,看五郎的眼神清清淡淡:“蘇家?”
只見王郎轉過身來,嘴角勾著一抹笑容,見著了衣著華麗的貴人,慌忙的施禮,隨即連忙從袖口中滑落出兩個玉丸,送入口中,對著男生女相的那人點頭:“你是誰?”
那年蘇家小姑娘十五歲,蘇家世代簪纓,家裡藏書無數,可除了書,日子卻過得極清貧,閒餘時間都愛聽會戲。受家族人影響,她耳濡目染,隨手便會哼兩句戲曲。
蘇家女兒面板白暫,模樣倒個個生得幾分風流,又因蘇王二家聯姻關係,那雙丹鳳眼風流的同素有幾分豔名在外的王家兒郎有幾分相似。其中蘇家兒女之中,尤以蘇三最為明豔,模樣也正合適,最是似王家人。蒙上了面紗,畫上了妝容,捆束好頭髮,穿上了男兒的衣服,眉眼之間,乍一看同王家人分不出上下來。
上個月蘇家兒郎中了的進士,蘇三一直髮愁哥哥回來怎麼給個驚喜,便在堂裡找了個唱戲的活做。
一折起承轉合,扯開嗓子聽著很能入戲,拉長的戲音,延伸著淡淡惆悵的味道。加之蘇三向來喜歡修飾自己,外頭人不知道她身份,裡頭的人知道了,她的身份卻不敢作為,且大多的人見著她的相貌便把她當做了王家兒郎,便讓她留在了堂上唱戲。
端坐於椅子上的人抬眼輕問。眉眼深沉。“我父親是你蘇家的學生,蘇家託我將你請回家,你這是要自己走呢,還是要我帶你走?”
蘇家書香門第,段不能容忍女兒家去做戲子那般的營生,先前瞞著不知道。如今撕破了謊,讓蘇家人揪了個正著,自然是要將人帶回去嚴加管教的。
那個時候,蘇三還不知道來將她送回家的人是誰,她瞅了那人好一會兒,忽而抿了抿的唇角,在他措手不及中,縱身一躍,徑直的躍向高臺,翩飛如同秋天裡淡漠的菊,衣袖紛飛間墨髮披散開來,明豔豔的臉龐,彷彿採集於天地萬物之間的顏色。
突然竄出臺上的女子伊袖翩躚間,美得令人屏住了呼吸。
沈言立於臺下,呆呆的看著臺前美人將衣袖甩起,素白的一雙手微微的翹起,一開口,是黃鶯出谷的喉。
那一刻沈言彷彿聽不見周遭的一切,眼眸裡的星光遠勝過天色,似乎只知道低頭凝視著臺上的一個身影,睫毛輕顫。
抿著抿唇,一絲菸絲般的霞色掠上了耳廓,十四歲的少年,正是情竇初開的時候。
而臺上令人側目的,是一張流淌著月光的臉。
高臺之旁,等的美人去遠了,眾人才七嘴八舌的議論起來。
而沈言魂不守舍得立在一旁,腦海中的美人始中沒有散去,一同在腦海中始終沒有散去的,還有眾人的細細碎碎的討論聲。
“謝家向來眼高於頂,這次怎麼會在堂上抱著一個女子走呢?”
“說不定呢,那美人眉眼精緻,一雙桃花眼更是風流。英雄還難過美人關呢……”
“隨別人去,只要權貴高興,你沒見著連堂裡的主人都沒攔著嗎?”
“我瞧著那眉眼風流的有幾分眼熟呢………”
“能攔嗎,攔得住嗎?沒見到人家美人都安安分分的,低眉順眼的跟著他跑了………。”
“這堂都是王家開的,王謝兩家關係好的很呢,兩家互相諸多仰仗,這謝家兒郎不過又是豔福一場………”
沈言垂眸,耳邊絲竹聲聲,如同一聲紫皇的嘆息。
於是,後來沈言投於了謝家門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