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顏察出異樣,不敢打擾染施術,只好扯了扯狄烈的衣角,卻在他臉上看到同樣的神色。她沒敢出聲,只用了傳音咒:“狄烈,我覺得沉夜受不了這個陣法。你知道沉夜之所以留存性命,是因為一顆束魂晶,可是……”
狄烈深諳染的性格,若無必要,他不會提及任何事。故此,即便此時兇險萬分,只要他有把握,便不會與旁人多說半句。可眼前的情況,的確不妙,他不得不安慰子顏:“沉夜的命硬得很,受天劫不死,豈會在這種關頭丟掉性命?”
他且說著,子顏且信著,此刻眼睜睜看著沉夜的面色愈發蒼白,卻也無計可施。
陣中的紫氣突然紊亂,那張無甚表情的面孔竟也突起波瀾,沉穩的手似乎比先前更為謹慎,繁複的結印在十指間躍動,動作快到只能看見終了的殘影。
陣中的身體往左側傾斜下去,子顏不等九方陣軌滅去,立即踏入法陣,將沉夜扶在懷裡。見他面色蒼白如紙,唇角更是有一絲暗黑的血痕:“這是怎麼回事!”
“等。”染只應了一個字,隨即走出去。
“什麼是等!你說清楚啊!”子顏眼看他邁出門外,一個影子在身前定住。她緩緩抬頭看去:“狄烈,什麼是等?”
狄烈憶起前一刻染的疲態,但他既然說了“等”,那必然無大礙。這人向來如此,之後解釋的活只能靠他了。“施術之後,身體必然虛弱,自是要等他轉醒。”
子顏抱緊他微涼的身體,開始為施術感到後悔。分明知道他的情況很不好,為何還想他記起過去?其實所謂的過去,並不是那樣重要,甚至更多的是痛苦糾結。
狄烈默然一嘆:“先讓他回榻上歇著。”
*
直至日暮,沉夜也未有轉醒的跡象,子顏見狄烈一直守在門外,對於他的出現,她心底疑問甚多,便出去問他。
狄烈聽聞房門開啟:“怎麼,不想守著他?”
“我有話問你。”子顏開門見山,沒有任何鋪墊,“師父說過,沉夜的事只能靠我自己,任何人都幫不上忙,何況除了師父和折疏,沒有人知道我的行蹤。所以,你入魔界的初衷,應當也與此事無關……”
“的確無關。只是湊巧罷了。”狄烈直接應了她的話,兩人相識萬載,早已沒什麼秘密可言。說實話,他進入魔界的那天,從染口中得知兩人之事,確實很驚訝。
子顏對房裡的沉夜不太放心,眼神又往門縫裡一瞟,回過神來,才見狄烈已然望著自己。找人說話還三心二意,的確失禮了:“對不起。”
狄烈眼色飄忽,擺出他不太擅長的漫不經心:“無妨。三百年前,我就認輸了。”
子顏笑了一笑,對於狄烈或是羽族,她終歸有所虧欠。她繞到屋前,避去門縫的方向,認真問他:“你與染的相識,我不想過問,你是羽族少君,與魔界的交情,想必你自有分寸。只是我直覺,你入魔界必有隱情。狄烈,不必瞞我,外面……是出事了?”
狄烈一向歎服這位帝姬的敏銳直覺:“藉助染的力量,進入魔界,我確是迫於無奈。素扶闖出英水谷之事,你應該聽說了。然始作俑者,便是我那個弟弟。”
英水谷被狐帝施了很強的禁制,憑素扶一人之力根本無法破解,子顏當是她修為突飛猛進,卻不想是有人相助。但她想不清原由:“他為什麼要這麼做?他與我妹妹並無太多交集,有何好處?”
“我弟弟行事從不在意所謂交集,只要能滿足他的目的,又有什麼是不能做的?或許如他所言,親情在利益面前,什麼都不是。”狄烈淡淡苦笑著,顯然是違心之說,“英水谷之事,其實是他有意複製永劫之地,再把這事嫁禍於我。狐族和羽族的關係已非從前,在那種關頭稍有風吹草動,便是更深的芥蒂。他想要的,不過是把我關入永劫之地,洩憤而已。”
“你就不怕他借題發揮?”子顏馬上想到一點,焦急道,“進入魔界,比打破英水谷禁制更糟,稍有不慎就不是芥蒂,而是可能遭天界追捕!”
狄烈倒是一臉輕鬆:“比起追捕,入永劫之地似乎更糟一些。入魔界雖說有風險,但畢竟可令他束手無策。閻浮道守備森嚴,他還沒這個本事。”
子顏思忖一陣,搖頭道:“你會不會低估他了?能憑一己之力突破永劫之地,又為何不能憑一己之力擊殺馬腹,進入魔界?”
狄烈眉頭一皺:“如果是這樣,我也只能小心。魔界不是神族之地,我左右不了什麼。”
“難道連染也不能幫你?”子顏想到這個人,無論如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