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滿溪也不在乎,反正從很久以前開始,無論走到哪裡,這種色迷迷而又貪婪的視線就一直跟著自己轉,煩不勝煩。
這個世界如此醜陋,只有隨流,只有隨流。
隨流,隨流……
微微垂首,清幽冷眸上漸漸染上一層濃濃如墨的哀愁。
化不去,躲不開,讓人無時無刻不揪心難耐。
被雨水打溼的髮絲粘在額際,一滴水落在臉頰上,沿著完美的弧線滑入胸口,沁涼沁涼。
冷,心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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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很快就來了,花滿溪甚至等不及慢慢倒入酒杯,直接拍開壺塞,仰頭直灌。
瑩白如玉的脖頸宛若一隻驕傲而又孤獨的天鵝,惹人憐愛,恨不得揉在手心狠狠摧殘。
無數雙濁黃眼睛死死盯著他,恨不得也變成他手中的酒。
酒入喉嚨,灼燒似火,冰冷的身子瞬間就暖和起來。
但花滿溪還是覺得冷,止不住的冷,好像冬天提前到來,而自己孤身一人處在冰天雪地裡。
這種寒冷,自從一年前樓隨流將自己趕出山谷就一直存在了。
胃裡翻江倒海,但花滿溪還是一口接一口,根本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有什麼關係呢,反正他又不在乎我。當初他要真在乎的話,就不會把趕我出來了。
花滿溪反手擦掉嘴上的酒漬,丟開空瓶,“啪”地一聲又開啟一壺喝了起來。
明明渾身燒熱,手腳依舊冰涼。
好像已經死了。
花滿溪忽然低頭吃吃笑了起來,像是想到什麼笑話,到後來竟是仰頭狂笑起來。
但那笑聲是如此悽迷,就像門外瀟瀟暮雨,讓人心酸。
他笑著笑著,就舉著酒壺朝門外走去,像是已經陷入瘋癲。
“這位客官,你還沒給錢吶。”小二正想攔住他,卻被眼前突然出現的一錠銀子給晃花了眼。
拿銀子的是這裡一個相當有名的紈絝子弟。好色殘酷,不知摧殘了多少當地的“花朵”。但其父親是當地最大的地方官,官大欺人,百姓有苦不能說,只能遠遠地躲著他,儘量不讓自家漂亮閨女兒出門。再加上最近其父為了政績考核,而限制他尋花獵草。
時間一久,紈絝子弟越發飢渴,今日趁著老爹不在家,專門帶了一幫手下出來找美女。結果美女沒看到,卻遇到絕色少年,當然忍不住,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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針砭冷雨細綿綿,街上空空寂無人。
花滿溪站在雨裡狂笑,忽的跌倒在地,酒瓶也隨之破碎,渾濁的液體流了出來。
他沒有爬起來,而是趴在雨水中,側著臉,靜靜地看著酒水不一會兒就被雨水沖走。
對隨流來說,自己也是一樣吧。時間就好比是那不可阻擋的雨水,而自己就像這一點點的烈酒,遲早被沖刷而去。
現在他還記得有一個叫花滿溪的傻孩子,再過十年呢,再過二十年呢,再過一百年呢……
再過一千年呢?
自己這麼傻乎乎地追著他到底是為什麼。
花滿溪的拳頭漸漸捏緊,嘴唇顫了顫,終於從緊咬的齒縫間擠出那兩個字:“……隨流”
簡單兩個字,卻好似具有神奇的力量,一瞬間就驅散了身體的寒氣,一股熱流頓時從心底生出在四肢遊走。
但之後,卻是更加深刻的寒冷,手腳好像都凍結起來,心臟也停止跳動。
隨流,為什麼你不愛我?
鼻子頓時就酸了。
眼前突然出現一雙黑色靴子,接著一隻胖得讓人噁心的手挑起自己的下巴,厚厚的嘴唇上下開闔,聲音好似幽靈透過身體穿過去。
厚實的錦衫,繡著一圈狐毛,肥胖的身體,看上去很暖和。
應該是暖和的吧。
冷,冷得簡直受不了,無論誰都行,能不能讓我暖和一些?
花滿溪伸手捂在紈絝子弟的唇上,指了指一旁的窄巷。那裡地處偏僻,不會有人來打擾。紈絝子弟的眼睛頓時就亮了,亟不可待地拖著他的手朝那走去。
無所謂了,什麼都無所謂了。
反正,對你來說,三四十年後,我不過是一個曾經養過的小孩,一個任性長不大沒人愛的小孩。對你來說,我不過是一場玩笑,難道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