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張軟臥。”劉彥直說。
“沒有軟臥。”售票員說,“下一個。”
劉彥直回頭看看,沒有其他買票的旅客,他忍著想投訴的慾望再次說道:“那硬臥也行。”
“沒有。”
“硬座呢?”
“沒有。”
“站票呢?”
“說多少遍了,沒有!都賣完了!”
中年售票員大媽已經很不耐煩,說完就把小視窗關上了。
劉彥直沒招了,離開了售票視窗,一個鬼鬼祟祟的年輕人湊了過來:“朋友,要票麼?”
又是黃牛黨,劉彥直問他,軟臥票能搞到麼?
黃牛笑了:“朋友,你不大懂行啊,軟臥要處級以上幹部才能買,硬臥也全是內部分完了的,在售票處根本買不到,要麼你託關係找站長簽字拿票,要麼加錢在我這兒買。”
劉彥直很痛快:“加錢無所謂,給我兩張明天去廣州的臥鋪,要下鋪。”
黃牛說:“時間這麼緊張,就是站長也拿不到票,早賣完了,別說硬臥,硬座都沒有,去廣州的車就這麼一班,那麼多的個體戶南下進貨,都坐這趟車,票老緊俏了。”
劉彥直說:“你廢那麼多話幹什麼,搞不到票你當什麼黃牛。”
黃牛說:“我有我的路數,你先交給我五塊錢,明天我帶你們進站,包送上車,上車你再補票,過十幾站再補臥鋪。”
劉彥直襬擺手:“哪兒涼快哪兒待著去吧。”
黃牛很不高興:“你還不信,大家都是這麼坐車的,你有本事你坐飛機去,真是沒見過這樣的人,狗屁不懂……”
車站廣場上,劉彥直悶悶不樂,他空有一麻袋鈔票,卻連一張臥鋪都買不到。
小鬼善解人意的遞過來一支香菸:“師父,來支紅塔山。”
劉彥直拍掉他叼著的香菸,喝道:“小孩子不許抽菸,明天就給我上學去,沒有文化,就算做賊也一輩子是個小毛賊。”
小鬼訕笑:“師父別生氣,不就是買不到票麼,這事兒好辦,託關係找站長去唄,送點禮,別說硬臥,軟臥也沒問題。”
劉彥直豁然開朗:“送什麼好呢?”
小鬼說:“先找黃牛兌點外匯券,友誼商店裡買些進口菸酒,絕對好使。”
……
人民銀行門口,小鬼找到了黃牛張家福,帶著他三條街的菜市場,銀行後面的巷口已經不安全,公安經常在那裡蹲坑抓人。
張家福看到劉彥直,頓時樂了:“是你啊,那天跑的挺快,哥們打算兌多少美金?”
劉彥直說:“我要外匯券,先給我來五百塊錢的。”
張家福咋舌,這哥們胃口很大啊,張嘴就是五百塊外匯券,這是打算把友誼商店搬空的節奏麼。
“行,先說好價錢,你也知道外匯券比美金還難弄,不過咱哥們一回生二回熟,給你個優惠價,七百塊錢換五百外匯券。”張家福故作豪爽道。
劉彥直不知道匯率,小鬼卻懂行,他鄙夷道:“你騙鬼呢,行價是一百三換一百,五百外匯券,六百五人民幣就行了。”
張家福嘿嘿一笑:“好,六百五就六百五,權當交你這個朋友了,我身上沒帶,跟我回家拿去。”
黃牛家就住在不遠的五金配件廠宿舍,張家福原來是五金廠的青工,因為盜竊廠裡的鋼筋被開除,淪落為社會青年,靠倒賣外匯養家餬口,雖然被廠子開除,但是宿舍照樣住著,這是一棟六十年代的筒子樓,樓道里擺滿雜物,各家各戶的煤球爐也擺在外面,炒菜做飯的時候可以分享煎炒烹炸的繽紛味道。
劉彥直和小鬼在樓下等候,張家福上樓拿錢,過了五分鐘下來了,三人在僻靜處交易,劉彥直開啟隨身提包,點了六十五張大團結,張家福瞥了一眼,包裡還有很多很多錢,不由得吞了一口涎水。
五百元中國銀行發行的外匯兌換券到手,都是嶄新的票子,正面是風景畫,背面是英文註釋,數目清點完畢,交易結束,分道揚鑣。
張家福回到家裡,抽了一支菸,下了決定,正好兒子張宗偉回來,血頭血臉的,看樣子又在外面打架了。
“打回去,打不贏別回家吃飯。”張家福在十二歲的兒子屁股上踹了一腳罵道。
兒子性格倔強,眼淚都沒流,一聲不吭從鉛筆盒裡拿出磨的鋒利的鋼尺出去了。
“小兔崽子,一點都不省心。”張家福嘀咕著下樓,來到宿舍區門衛室,丟下一毛錢紙幣,撥通了派出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