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看只覺得心情越不好,越看他只覺得什麼都不對勁,什麼都不合他意了。
既然如此,不看,索性他不看了。
眼不見,心不煩。
不想理會那宣紙上書寫的東西,祁邵珩取了檔案,他壓著火要看上午於灝做好的財務報表,卻發現前兩天放在桌上的檔案被灑上了墨水。
想必是有收拾過來收拾桌面的傭人不小心罷了。
不太重要的過期檔案上染了點點墨痕,不要緊,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可是,今天不行,這點小事像是導火索一樣直接讓他覺得這事過不去,後來便有了書房的這一幕。
*
以濛在收拾桌面,她知道祁邵珩在看著他,但是她不看他。
這男人又對她用手段,她才不要理會他。
今天下午書房這一出,看著祁邵珩像是在訓斥傭人,可一切的一切卻真不是那樣。
祁邵珩訓斥傭人句句斥責話裡有話,以濛明白,他這是說給她聽的。
依著以濛對祁邵珩的瞭解,這人即便心有怒氣也不輕易發作,即便發作,也絕對不會大聲厲斥對方。
他不是那種先聲奪人的人,他斥責對方多靠氣勢。
可,今日這人改了習慣,他要斥責傭人,大開著書房門,斥責聲傳出不要說是以濛在的臥室,就是一樓怕也是可以聽到的。
故意放聲出來,他的目的在於擾了她,讓她也過來。
再一進去書房,他怒,可眼神不在傭人身上,卻總是似是而非的瞟過她。
他是在暗示她也要必須聽的。
太有心機。
一舉一動,都算計著人。
他斥傭人,“該收拾的東西就要自己收拾好,擺在這裡豈不是在礙人眼。”
話裡話,是她寫的毛筆字礙著他的眼了。
今天下午他怒,教訓傭人,這句句帶著反諷,繞了一大圈,還不是給她聽的。
只是,那些傭人到底無辜,竟然倍受牽連。
以濛收拾好了桌上她常常用於寫書法的文房四寶,也不說話,就要出去。
可她剛一轉身,就被人扣住了手腕。
見他怒氣發洩完了對她淺笑,她卻只覺得被人淺諷暗喻地斥責了一通憤懣。
“去哪裡?”他問。
他還知道問,以濛明白他剛才意有所指在說自己,現在心情也好不起來。
她說,“去哪裡也不在這裡,有人覺得礙眼,我便不在這裡寫書法。”
知道她聽出自己的話裡話了,祁邵珩心裡現在當真不知道該怒還是該笑了。
寫了那些讓人堵心的句子出來,他婉轉地說說她,她倒是看出來了。
可是即便知道如此,祁先生也不會承認自己剛剛是意有所指的暗諷。
握著以濛的手,他只道是說,“有誰會覺得阿濛礙眼呢,在這裡寫,我看有誰敢說。”
以濛瞪他,不帶人這麼抵賴的,那訓斥諷刺的話明明就是他說得,現在不認賬,又說這樣的話哄她,怎麼好人都是他在做呢?
心有城府的男人,更可怕的是即便他不常言語,一出口巧言令色,讓人無所辯駁。
可以濛才不管這些,看著他,她只說,“家裡的小亦(傭人)剛剛只是不小心,灑了一點墨跡在你的過期檔案上,你就那麼大怒氣。現下,我寫書法,如若不慎將墨水灑你一桌面,你豈不是要吃了我?”
見以濛認真起來,眉眼微挑,頗有韻味。
祁邵珩聽她這當面譏諷的話,不怒反笑,“說什麼呢,阿濛寫書法別說是灑了一桌面墨水,即便是灑了你先生一身墨水,都不會有怨言。”
巧舌如簧,他太會哄人說話了。
以濛看著他,只見他過來擁了她入懷,繼續說,“灑一身墨水也無所謂,我妻子有巧手,執筆能描國色天香花卉,也能繪雅緻潑墨山水,灑我一身墨水只當是行為藝術了,阿濛說,對不對?”
瞧著他,斥他一句,“油腔滑調。”
梨渦下陷,米分唇微揚。
笑了!
祁邵珩看懷裡的人,確實是笑了的。
以濛在笑,笑容淺淡,即便只片刻而已,但卻是她到宜莊兩個月來第一次發自內心的笑。
能讓妻子笑,祁邵珩只惱他氣憤的事情也委實被拋到九霄雲外了。
還壓什麼火?
還怒什麼?
——有什麼事情,都不及她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