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她的兒子根本不將她當回事。她看著眾臣拱手長揖,自己站在那裡就像個丑角,除了博人一笑,再無其他。
她腿顫身搖,幾乎跌倒。今上伸手將她攙住了,好言喚了聲孃孃,“斯人已逝,那些往事便讓它塵封吧!孃孃看,兒攻下了綏國,假以時日便可一統中原。兒沒有辜負孃孃的教誨,也感念孃孃的生養之恩。皇后是個好女人,若孃孃拋開成見,婆媳定能和睦相處。我如今有妻有兒,只要禁中無事,就能靜下心來開創我的萬世基業。孃孃尊榮無雙,在禁中頤養天年,有什麼不好?兒女孝順,過不了多久又有孫輩承歡膝下,孃孃還稀圖什麼?我只一個孃孃,孃孃也只有我一個兒子,母子之間毫無芥蒂,共享天倫之樂,不是最大的幸事麼?”
聽著倒真像那麼回事,可他說斯人已逝,難道是知道了什麼?
太后唇角微微牽了牽,“我的兒,你大業有成,孃孃心裡很歡喜。只是這禁中我無法再待下去了,還是出居延甯宮,了此殘生罷。”語畢著內人來扶,慢慢往殿門上去了。
太后出居是有損今上顏面的,這招以退為進辦得好,果然令封后的事暫緩了。畢竟是聖母,官家如果一意孤行置太后於不顧,那麼當真和昏君無異了。
不過值得慶幸的是高斐和郭太后的封賞下來了,穠華心裡一塊大石頭落了地。晚間夫婦二人坐在床上說話,她還在惦記太后提起選室女充後宮的事,悶悶不樂。
他看她模樣,只當她是為了後位的事不高興,低聲勸慰著,“過不了幾日的,待風頭過去了,詔書就頒佈下去。”
她倚在他懷裡搖頭,“我是在想,哪天太后執意要為你選後,你應便罷,不應她又要出居,到時候怎麼辦?”
他捋了捋她的發,“真那樣,也只有遂她的心願了。”
她抬起臉,燈下眼眸明亮,“官家不怕天下人唾罵麼?”
“我若是受制於婦人,對不起景靈宮裡的祖先。”他支著引枕道,“大軍剛剛凱旋,朝中有許多事要料理,汴梁城中還有烏戎細作,我必須慎之又慎。”他轉過頭望她,輕輕笑了笑,“後位是你的,跑不掉。為了補償你,明日特許安國夫人進宮陪你。湧金殿今後就作為你宴客的便殿吧,福寧宮是禁地,外人不得入內,你需要個地方會見親朋。”
她笑起來,“官家想得真周到。”
對於她的事,他何嘗不周到過?以前是個孤獨的人,孤獨到一定程度就很懶,要求環境不變,這樣可以不用動腦子。後來她出現了,他開始琢磨很多事,從前到後,每個細節都考慮妥當,所以有了心愛的人,至少會變得柔軟。他怕他的稜角劃傷她,同她在一起時總不忘掩蓋起來。捧著她、順著她,只要她高興,這樣就很好。
有妻在身旁,他伸手在她小腹上摸了摸。三個月,肚子有些突出了,腰身也不再那麼完美,但是他覺得她真好看,從來沒有這麼好看過。他側過身,把頭枕在胳膊上,“皇后,你希望菡萏是男孩還是女孩?”
她說:“頭胎男孩好呀,官家需要太子傳繼宗祧,我們生個男孩,然後再生個公主。”
她的嗓音輕而甜美,他拉過她的手貼在臉上,“一年生一個,生到我三十歲,我們就有七個孩子了。”
她嗔怨起來,“那成什麼了?孩子生得太多,會變得又老又醜。我不想變醜,我要像花兒一樣,永遠簪在官家的通天冠上。”
他抿起唇,笑得十分優雅,“那就生四個,慢慢地生,生到你三十歲,足夠了。”
她眨著眼睛算了算,還有十三年時間,似乎壓力不大。她點頭說好,同他十指交扣起來。
她未能封后,其實多少感到遺憾。
安國夫人進宮來,母女兩個坐在出廊下品茶,說起這件事,她就顯得些惆悵。
“其實我眼下很好,可是因為沒有落到實處,總覺得不足。”她端著茶盞往外看,自嘲地笑了笑,“爹爹不讓我貪慕權力,我好像做不到。”
郭夫人垂眼,慢慢將杯沿上遺留的口脂擦乾淨,淡聲道:“這不是貪慕權力,是為求自保。宮裡的女人和外間不一樣,你的丈夫富有四海,總會不斷有年輕美麗的女子試圖接近他。如果皇后的位置上有人,她們還有忌憚;若沒有,那麼她們就會拼盡全力試圖同他並肩……世上有幾個女人能當皇后?哪怕僅僅是一個名頭,也會帶來莫大的榮耀,我和王太后從來沒有這個機會。”
他們都是因兒子稱帝,才一躍坐上太后位置的,沒有當過皇后,永遠是一大遺憾。
一隻細小的蛾蚋飛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