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聲道:“沒,沒。”
“真的沒有?”
“真沒有。”
“沒有就好。”他輕嘆一聲,道:“我剛才還在想著,我這胸中戾氣積壓,要是一不小心廢了我平素疼愛著的人,可多麼不好?”
這話分明是在警告。
柳婧咬著唇怯怯地說道:“我會很乖的。”
這話一出,鄧九郎似是滿意了,他輕籲一口氣,微笑道:“這樣最好……文景,我可真是不捨得懲罰你。”
他說得輕柔緩慢,明明是無意中說出的話,卻讓柳婧清楚地感覺到,如果自己真敢違揹他,那後果會真的相當可怕。
於是,柳婧又打了一個寒顫。
這時,鄧九郎低聲說道:“為我奏一曲可好?”
柳婧自是不會說不好。
她小聲地應了“恩”後,見鄧九郎閉上了雙眼,便自己朝一側的僕人說了句。
不一會,一面琴擺在了柳婧面前。
柳婧站起,在他身邊小心的坐下後,把琴置於膝頭,開始和風細雨般地彈奏起來。
在這春日的陽光下,琴聲輕細如泉,娓娓而來中道盡溫柔。柳婧一曲沒了,身畔已傳來鄧九郎幾不可聞的鼾聲。
柳婧看了他一眼後,垂下眸,繼續彈奏起來。
又過了一會,見鄧九郎已然睡熟,她站起身來,朝著一婢低聲吩咐道:“拿床褥子來。”
“是。”
褥子不一會就送來了,柳婧把它在鄧九郎身上輕輕蓋好,垂眸瞟到他俊美得過了份,卻也凌厲飛揚的眉眼時,她不自覺的怔了怔。
迅速地移開眼,柳婧心中想道:這樣一個金馬玉堂,富貴無極中的養出來的人物,也不知有誰能夠站在他的身側?
她很快收斂心神,向後退出幾步後,朝著一側的管事低聲說道:“郎君已然睡著,在下就先告退了。”
那管事看了她一點,無可無不可地點了點頭……這才是南陽鄧氏的僕人對她的正常態度。柳婧想,鄧九郎何許人也,他對她溫柔,可能只是一時玩耍,而她對他一旦有了什麼,卻可能是一生的沉淪。
安靜中,柳婧退出了鄧府大門。
上得馬車後,她摸了摸手中的袖袋,暗暗忖道:也不知鄧九郎剛才說那些話,是知道了什麼,還是防患於未然?
轉眼她又想道:我在他面前一向沒得底氣,要換這契約,現在看來還不是時機。
回到府中,柳父正躺在陽光下曬太陽,而她的母親,則有一下沒一下的捏著父親的 。陽光照在兩人的眉眼上,縱使一個英俊如昔,一個年華不再,卻也給人一種異樣的安寧和諧。
在柳婧八歲時,她的母親還是美貌無比的,那風情那樣貌,她還依稀記得。可不知那一年出了什麼事,她的母親容顏被毀,她的父親帶著幾無生志的她來到了父親那早就沒有了一個親人的老家。只是呆不了一年,又因柳婧得罪了鄧九郎一事而急急離開。
說起來,他們這一家,還老是這樣東逃西竄的。
見柳婧望著父母發怔,吳叔走到了她的身後,他也看著那陽光下那相差甚遠的一對,輕聲道:“大人和夫人,真是十數年恩愛不變。”
柳婧沒有回答。
這時吳叔又說道:“你母親容顏被毀後,一夜之間 大變。那時還有人說,你父親鐵定會變心。可他們都不知道,當初你母親是何等風華,大人娶她時,曾經對人說過,‘有此一刻,一生足矣。’大郎,你父親用這十幾年在印證那句話啊。”
柳婧溫暖的一笑,她輕聲道:“是啊,我們一家,一直很幸福。”就是因為太幸福,所以在災難來臨時,有點承受不住。
見到母親提了步,柳婧大步走向院落。
看到她到來,柳父坐起身來問道:“怎麼鎖著眉頭?事情不順利?”
柳婧恩了一聲,她在父親身邊坐下,低聲說道:“也不算不順,只是需要靜待時機。”
柳父欣慰地看著她,說道:“在任何時候,能耐得住性子靜待時機,是成大事之必備。婧兒能沉得住氣,很好。”
他剛說到這裡,一側的柳母提了一樽酒,輕笑道:“你還真把女兒當成兒子了?還成大事呢。”在柳父入獄後,柳母舉止懦弱無依,可父親才出來這麼一會,這個面目已毀,容色蒼老的女人,這般娉娉而來,盈盈淺笑,那麼一兩縷昔日風姿,便在不經意間流溢而出。
提到這個,柳父一直遺撼,他嘆道:“婧兒若是兒子,我此生無恨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