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即夠,下不為例。這一點他像於光華,目光敏銳,進步神速。
為了彌補荒唐荒廢的時光,於直在部隊裡就開始拼命補習文化知識,兼學外語,從部隊退役後,他請在美國留學的堂兄於毅幫助自己辦理哥倫比亞大學的留學手續。
那又是一個嶄新的世界。留學幾年中,於直找了各種公司實習,廣告的、金融的、影視的,後來長期在矽谷的網際網路企業蹲點,那裡開放進去的創業風氣讓他感覺更自由。
他兼職很多,報酬不菲,幾乎全部匯去國內,委託做事踏實妥當的莫北代為貼補給他當年累人殘疾的傷者。
學成歸來那天,於直跟著於光華一起和昔日的小助理、現在的副總經理穆子昀一起吃飯,十幾年來頭一回叫了一聲“阿姨”。
穆子昀的目光狐疑不定。但這一聲叫出來,於直知道自己整個人已經可以和十八歲前的自己已經截然不同了。
他以為他心臟深處的毒可以隱蔽起來了。
他對祖父說:“爺爺,這些年來,傑克倫敦那本《野性的呼喚》我仔細看過幾遍了。”
這是一種心照不宣的祖孫默契。於成明這時身體已經不大好了,每日只能辦三個小時工,再沒有往日健碩的龍馬精神。他躺在藤椅裡聽到最小的孫子說著這話,嚴厲地望住他,“真的懂了?”
他經過歲月洗練的目光差一點讓於直遁回原形,他心裡恍惚了一陣子,但是表面上沒有遲疑,“懂了。”
祖父眼中的嚴厲變成疼愛,變成溫軟,變成欣慰。他的一生,不斷進取,戰場戎馬大半生,商場戮戰數十年,沒有一秒停歇,功勳無數,但是沒有多花過一分一秒在子孫身上,這也許將成為他今世至大的遺憾。
他說:“於直啊,人這一生時間太短了,不要留給自己有太多遺憾。”
祖母林雪素來保守,喜歡一大家子人聚在一塊兒做事。她問於直,“想在公司哪個部門做?回頭我讓你爸去安排。”
於直笑嘻嘻任由祖母搛起一塊牛肉放入自己口中,邊嚼邊請求道:“二老幫我創個業吧?”
於直和昔日的光頭哥一塊兒創的業。他是親自提著古越龍山的二十年陳和一簍子陽澄湖的大閘蟹開車去杭州,登門拜訪了光頭哥。
光頭哥已經長出一頭茂密的發,不再用“光頭哥”綽號,用回衛哲的本名。衛哲有一段和於直相似的經歷,他十九歲那年和人打架,將人打成重傷,被一個目擊的九歲小姑娘舉報了。他家裡想要把事情壓下去,去威脅小姑娘,奈何小姑娘年紀雖小,卻很有堅定的勇氣,根本不受衛家人的任何威逼利誘,而衛家也後知後覺地發現小姑娘的姨丈竟然是有名的企業家,手腕強硬,人脈廣大。衛家和人鬥法失敗,官司一打到底,他被判了三年。
衛哲出獄後,去北京的大學唸了個電子工程專業,畢業後進了國際知名的網際網路公司工作。就在去年,一直不太安分的他辭了職,開始了不為家人理解的創業。衛哲編寫的網站,可以讓網友上傳自制的影片分享,也可以分享其他影視資源。他看準於家的行業背景適合自己的專案,幾次上門尋於毅洽談合作,都被於毅油嘴滑舌地打發了。
於毅做生意,一貫利益高於一切,不見兔子不撒鷹,永求快速行動,快速盈利。他對於直說:“衛哲這個技術宅男當年坐牢坐傻了吧?想法真是匪夷所思,我是看不出盈利模式在哪裡。”
這是於毅不懂得衛哲做的這件事情的未來的價值。
對。於直已經能很熟練用自己所有的知識、常識、直覺來判斷一樁事、一個人的價值,判斷完畢後果斷行動。
他從於毅房裡出來,就拿了家裡現成的大閘蟹和黃酒開了三個小時車去了衛哲家。
於直和衛哲將少年的恩怨往事拋開,把一罈古越龍山幹完。於直說:“我們合夥創業吧?”
衛哲笑眯眯地問他,“你覺得能不能成?”
於直也笑著反問:“不去做怎麼知道能不能成?”
他們的默契首先達成了。
潔身自愛(38)
衛哲的網站在當時整個世界範圍內都沒有可借鑑的成功案例,誰都對這個商業模式的前途沒有底。讓於直和衛哲一拍即合的是他們不謀而合的直覺。
其時,於直沒有資本,在家宴上,開了口向祖父申請盛豐成為其創業公司的投資者。
於光華頭一回站在父親立場勸了於直一句,“不要做無謂的事情浪費時間,衛哲的這個專案盈利模式不成熟,把錢和時間投下去那是浪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