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鄴是鬼,他感覺不到冷,可往後回憶起這天,他卻感覺到了寒冬的冷冽。
冷到骨子裡,甚至都有些不敢置信。
蘇糖說:“雪人終究是假的,等明天太陽出來,它就會化為水,最後消失不見。所以,我們去問孟婆要一碗湯,重新投胎,怎麼樣?”
她說這提議的時候,雙眼亮晶晶的,像是一個天真的孩童,終於找到了一個好玩的東西。
可封鄴卻能感覺到有什麼東西正在離他而去,可面上卻是平靜到沒有半點異色,“怎麼會突然有這種想法?”
蘇糖,“人生就是一場豪賭,之前是我先找到你。我就想看看,如果重來,你能不能找到我。”
封鄴是想拒絕的,可最終說出來的話,卻是道:”好,我一定能找到你的。“
人生的確是一場豪賭,不過小姑娘對他而言,勢在必得。
奈何橋上,孟婆湯前,蘇糖看著身旁耀眼無比的青年,“夫君,我等你找到我。”說完,飲盡,碗碎。
他說,“好。”
“叮,黑化值下降100%,該世界積分解凍成功。”
***
這一世的封鄴,像是為了彌補之前一世,他父母和睦,家境殷實,讀書時是同學眼中的學霸,工作時是同事眼中的精英,他這一生風調雨順,堪稱人生贏家。
唯一不足的是,他終生未娶,孤獨終老。
這七十年,他看似身處人間,卻總有股置身事外的錯覺,他像是丟失了什麼重要的寶貝,每每想起,總會夢中驚醒,心絞疼的不得安眠。
他尋尋覓覓,走遍了世界大地,可最終卻是一無所獲,直到逝世那一刻,鋪天蓋地的記憶捲來,他才終於明白自己究竟丟失了什麼。
他丟了他的全部。
蘇糖,就是他的全部。
他瘋了一般跑回冥府,全然沒了往日淡漠從容,冥王像是早有預料,嘆了口氣,將事情吐露。
“你喝下孟婆湯轉世那一天,蘇小姐就兵解離世了。”冥王看著他,兩人相識那麼久,到底也是有點交情的,眼下看著鬼王身形恍惚,像是被抽乾了所有精氣,眼神空洞到令人不忍,“蘇小姐應該是早有感應了,所以她才瞞著你,騙你喝下孟婆湯。你,節哀。”
兵解,神形俱滅。
這萬千世界,她將不復存在。
封鄴手微微顫抖著,聲音沙啞乾涸,卻紅著血色眼眸,咆哮痛苦道:“我不信!”
他像是一隻困獸,絕望到最後只能傷害自己,滿身傷痕。
然而,卻無人再心疼。
這一天後,所有人都說鬼王瘋了,他隻身一人將兩人從前走過的地方全都走了一遍,每走一處,他就毀一處,直到最後,他來到了鍾家。
七十年的時間,鍾家那些熟人早已深埋黃土。‘
他推開小院的門,看著樹木未增半寸,門口栽種的花,依舊嬌豔欲滴,就連門上掛著的紅白燈籠,都一如從前。
他開啟臥室,看著掛在一處的喜服,衣服嶄新,記憶浮起,那個穿著精緻秀禾服的嬌俏少女,一顰一笑,揮之不去。他走了過去,骨節分明的手才剛觸及衣服,一滴冰冷的液體砸了下來。
他一愣,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才發現不知何時,已是淚流滿面。
“有點想你了呢,小騙子。”他聲音溫和,嘴角微翹,可眼神卻已是猩紅一片。
他將那套屬於他的喜服拿了下來,換上,然後重新走到了院子裡。
夜色下,院門突然被推開,一位穿著秀禾服的少女走了過來,熟悉的臉,熟悉的聲音。
“封鄴。”
封鄴有些晃神,有那麼一瞬,他以為回到了從前,可等他抬頭,看著那輪殘月,臉上笑意銳減,盯著眼前的少女,只剩殺意。
“封鄴。”少女似乎有些緊張,雙手攥著身上的紅色喜服,乍一看,兩人倒是頗為相配,可封鄴,卻毫不留情地掐住了她的脖子。
“鍾寧。”
當初滅巫女族的時候,唯有鍾寧留了下來。
倒不是說她多重要,而且完全忘了這一號人物。
可現在,這該死的蠢女人居然敢冒充她!
她也配?
鍾寧呼吸困難,卻還在作死開口,“封鄴,我聽說了,她已經死了,我也可以的,明明當初與你陰婚的,就是我!你看,這院裡的一草一木,我都精心養護了八十年,一如當初,你回頭看我一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