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愛上他的時候只有十六歲。
“那個時候為了他做過很多蠢事。”她第一次和他分手之後這樣跟我說。
“收藏他扔掉的試卷,偷他的原子筆,課間操時跑去他的位置聞他校服的味道,還模仿過他的筆跡。那個時候我可擅長模仿他寫字了,連老師都分辨不出我和他的筆跡,可是後來我卻忘了自己原來的筆跡是什麼樣了。還有抽菸也是因為他。那個時候他也不知道是因為耍帥還是叛逆偷偷地在西樓道里抽菸,我為了接近他也學起了抽菸。可是他只抽了幾個月就沒了興趣,我卻怎麼也戒不掉了。”
說完這些,她就哭了起來。一邊哭一邊喝酒,不一會兒就倒在酒瓶堆裡吐得昏天暗地。
我實在看不下去了就給顏良打了電話,過了很久他才終於接起來,懶懶地說了聲“什麼事”,聲音有些嘶啞。我剛要說“你能來看一下夏安嗎,她真的很難過”,就聽見一個細細的女聲從那邊傳了過來。我愣了一下,對著話筒吼了句:“顏良你他媽以後給我滾遠點”就把手機摔掉了。
他當然沒有滾。他在感情空窗期的時候還是會回來找夏安,而她每次也都會接受。然後再次分手,再次複合,如此反覆。以至於後來我開始懷疑她是不是單純地在享受那種爛俗的劇情和自虐的感覺。
我曾問她,那個男人到底哪裡吸引你了?沒有品位,沒有責任感,脾氣又壞,性格也爛,除了臉和身高根本就是一無是處。
她想了想說:“我也不知道。我覺得我大概就像是從卵殼裡剛剛孵化出來的小恐龍那樣,第一眼看到他了,就愛上了。也沒什麼特別的理由。而且,我迄今為止遇到的其他男人都是些頭腦簡單的混蛋,腦子裡就只有遊戲和A 片。”
“顏良難道不是混蛋嗎?”
“既然都是混蛋,跟哪個交往又有什麼區別呢?況且我跟他在床上比較合拍。”她說。
師太的最後一堂課安排在了31號下午。很不幸,我們組的課程展示排在了最後一個,結束的時候已經接近五點了,我收拾了下講義和電腦就和夏安匆匆忙忙地趕回了宿舍。
“很抱歉今年不能和你們一起跨年了。”我一邊換著衣服一邊對夏安說。
歲末的時候一起跨年是我和夏安、唐文心之間的一項傳統。後來唐文心畢業了我和夏安也一直將這項傳統延續了下來。大三那年的冬天,夏安去法國旅行了,我以為我只能一個人跨年了,孰料她卻在31號下午趕了回來。
“你這個見色忘友的傢伙,文心肯定會鄙視死你的。”
“不要胡說。宋陵他爸媽家有派對,親戚朋友都會去,我如果不去的話也太不像話了。”
“他這麼快就帶你去見家長了啊?”夏安騎在椅子上斜眼看著我說。
“啊,我也沒有想到…”我含混不清地支吾了一句。
那天宋陵邀請我參加他們家的家庭派對時,我的確是有些驚訝,或者說驚喜比較合適。在此之前,從沒有那麼一刻讓我覺得他對這段感情是認真的、嚴肅的、想要對其做長遠的規劃和打算的。
於是我一時竟有些侷促了。
“那個,我要不要穿的稍微正式一些?還有你覺得帶什麼見面禮過去比較合適呢?”
“啊,不用了,我爸媽也不是在意那種事的人。”他漫不經心地說。
可惜當時我並未能夠理解這句話。
我還是帶了一份我認為比較得體的禮物去了宋陵家。宋陵沒有說什麼,只帶我走出電梯,穿過走廊,按下了那扇門的門鈴。
宋陵的父親是某個有官方背景的商業協會的會長,母親是旅美學者,算是經濟上比較富足的家庭,這一點也十分直觀地從這座複式裝修的豪宅以及家中的古董收藏中體現了出來。
彼時那位會長先生和他的夫人正端坐在客廳的沙發上跟幾個客人交談著什麼,宋陵簡單地同他們說了句“這是小曼”,他們便笑容可掬地跟我點了點頭。
我亦有點拘束地同他們笑笑,剛要把手中的禮物遞過去,那些賓客就近乎誇張地一把拉住宋陵大肆地誇讚起了他那不凡的成就和才情,會長和夫人臉上的笑容也更深了一些。我於是終於明白之前他們在談什麼,也不禁有些懷疑方才那對了不起的父母是不是真的對我露出了那親切和善的笑容。
我不知所措地站在一旁,只覺得手裡那個偌大的禮盒寒酸而可笑。於是在下一波賓客進門的時候,我偷偷地將它丟在了沙發旁邊的角落裡,心裡竟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宋陵終於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