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進門時,方才精神一振地發問:“怎麼樣,打聽到什麼沒有?羅疏她從銀號裡兌了多少銀子?”
連書滿臉無奈地搖搖頭:“羅都頭一直待在銀號裡,直到現在都沒出來呢。我留了人守在店外盯梢,先回來給公子您報個信。”
書童的回答讓齊夢麟多少有些意外:“她到現在都沒出來?不會把人家銀號都給兌空了吧?”
“那怎麼可能呢?”連書不相信羅都頭能有那麼多銀子,“羅都頭如果這麼有錢,幹嘛還待在縣衙裡討生活啊?”
“你不懂,正是因為她有那麼多錢,她一個弱女子才步步謹慎,不敢到處行走。若論暫時棲身之處,天下哪有比衙門更安全的地方呢?”齊夢麟皺眉說罷,又叮囑連書,“你派人看好銀號,我要時刻知道她的去向。”
綿綿霪雨又淅淅瀝瀝下了一夜,到了第二天清晨,雨勢越發大了。羅疏冒著雨從銀號中走出來,低頭鑽進了等候在店外的一頂氈轎。穿著蓑衣的轎伕立刻抬起轎子,載著她三步一晃地往城外走。凶年饑歲又逢壞天氣,街上罕有行人,轎伕一路走得飛快,片刻後就出了城門,及至趕到汾河邊,又沿著河岸一路向前。
羅疏心神不寧地坐在轎中,須臾之後,卻聽後方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伴隨著一聲氣急敗壞的高喝:“羅疏!你給我停下,聽見沒有!”
羅疏在轎中皺了皺眉,忍不住掀開轎簾向後望去,只見迷濛的雨幕中驀然衝出一隊騎兵,為首的一人鮮衣怒馬,除了齊夢麟還能有誰?
羅疏慌忙叫停了轎子,掀簾而出,這時轎伕立刻恭敬地為她張開雨傘。她靜靜站在傘下,看著齊夢麟策馬追到自己面前,抹著臉上的雨水瞪著她問:“你悄沒聲地出城,準備往哪裡去?”
羅疏心疼地看著馬上那個人,急得喉嚨都在發顫:“你傷還沒好呢,怎麼能騎馬!”
“所以我才要問你啊!你一個人打算跑哪兒去!”齊夢麟在大雨中火冒三丈地喊,頭上的風帽也落在腦後,由著冰涼的雨水往脖子裡灌,“你什麼事都成心瞞著我,還想讓我安生養病,我看你才病得不輕!”
“我……”羅疏面對他凶神惡煞的責罵,欲言又止地抿了抿唇。
這時一旁撐傘的轎伕卻低聲提醒道:“姑娘,老爺的船來了。”
羅疏倉皇回過頭望向河心,只見水霧濛濛的河面上,不知何時已出現了一支龐大的船隊。船隊在嘩嘩的破水聲中由遠及近,越來越清晰地呈現在眾人眼前,而船上張掛的秦氏徽幟也已鮮明可辨。
羅疏心中一冷,驀然覺得周遭寒意浸骨,於是她回過頭,用一種快要哭出來的表情催促齊夢麟:“回去吧,接我的船來了。”
“接你的船?”齊夢麟眺望了一眼船隊,又狐疑地盯著羅疏問,“你要去見誰?”
“你看到河上那艘最大的船了嗎?那裡面就是我馬上要見的人,”羅疏面如死灰地深吸了一口氣,目光黯淡得不見一星光亮,“跟在大船後面的,都是運糧船。之前你問我想出了什麼辦法,現在我可以告訴你,這就是我想出的辦法。”
齊夢麟心中一驚,再次望向河面上密密麻麻的船隊,心中有種不寒而慄的預感:“那大船裡的人,到底是誰?”
“你別多問了。”這時一艘小船已如飛梭一般劃到了岸邊,羅疏轉身登船,將齊夢麟丟在身後。
“等等!”齊夢麟翻身下馬,疾步上前想要跟著她,卻被護送羅疏的轎伕伸手攔住,氣得他當場大喊,“你們好大的膽子,知道本官是誰嗎?你們眼裡還有沒有王法了!”
“船隊送來的都是救命糧,你若壞了我的事,才是沒有王法,”這時羅疏在船上轉過身,無奈地打斷他,“災民都在等著糧食呢,你怎麼忍心再阻撓我?快回去吧。”
“不,我就在這裡等著你!”齊夢麟豎起雙眉,斬釘截鐵地吐出這句話。
這時羅疏站在傘下定睛望著齊夢麟,只覺得天地間的雨就像亂瓊碎玉的珠幕,遮住了塵世間所有的煩擾,只剩下他與她兩兩相望。於是一股勇氣驀然注入羅疏心間,讓她終於有餘力扯起嘴角笑了一下,望著齊夢麟點點頭:“好,你就在這裡等我吧。”
第五十四章 舊時人
隨著小船緩緩遠離河岸,一股深深的無力感襲上齊夢麟心頭。他無奈地站在岸邊,望著羅疏的身影在灰色的雨幕中漸漸模糊,不禁煩躁地踢了一腳地面,咬著牙狠狠罵了自己一句:“廢物!”
虧他還是堂堂總督之子,這一刻竟然什麼也做不到!
然而他的懊喪羅